我奶奶家是老房子,是用那种泥土做成的,就这样的房子还住了几代人。我怕我弟弟没有那个力气摇那种老式的水井,我便跟了出去。
我顺手从一根晒衣杆上拿了一条毛巾,我领着他来到水井的旁边,摇着水,打湿了毛巾,拎干在他头上擦了擦,这一气呵成。我帮他擦手的时候,看到了他手臂上长长一道凸起来的疤痕,顿时我的心就莫名的难受,我领着他回到了房间。
这伤疤,让我想起了两年前的往事。那时,他在读幼儿园,那一年他还不满三岁。我清晰的记得,那一年,我转学去了我外婆家那边读六年级,那是一个冬天的晚上,我妈在炕上烧火做饭,锅里头的水烧得沸沸翻腾着,我妈拿起来放在地上,也没有用盖盖起来,她去我我奶奶家拿盆了,我弟弟在一旁跟我打闹着,他不停的转着圈正玩在兴头上,他一个不小心就摔倒了,一屁股就坐在锅里了,我看着这一切想伸手拉住他都晚了。
在我弟弟摔在锅里的那一刻,仿佛时间都凝固在了那一秒,过了一两秒之后,随着他的一声惨叫,我妈在灶台上不知找什么东西,这才反应过来,她看着我弟弟失心裂肺的哭声,才意识到这事的后果。她连忙三步并作两步来到跟前,利索的把我弟弟拉起来。我妈慌了,她焦急的跟我说:“还看着干什么,咋们送他到医院。”
我妈像是哭着抱着我弟弟,来到房间找了一件厚实的衣服裹在我弟弟身上,她跑到一家邻居里说了什么,之后我跟我妈坐上了,那个我称他为“陆爷”的中年人摩托车。那时候,天还没有下雪没有起霜,我坐在摩托车上心里很乱,满脑子都是想着摔进锅里的那一幕。一路上,摩托车开得很快,四面的冷风就像一把无形的刀子,割在我的脸上,我两眼湿润了、我害怕了、我绝望了,我不知道接下来会怎么样。在我这个并不富裕的家庭里,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儿,就如天王盖地虎,压得我很难受。
到了我外婆家村子里的一家医院,这一家医院是经常治烫伤的,医生看了一下给简单的上了点药,说:“这小孩皮肤太嫩了,烫伤成这样还是去大医院看看吧。”之后又去镇上的医院。
这一进医院,那些人看着我妈慌慌张张的,在看着怀里的小孩,他们都不由的叹息:这小孩确实挺坚强的。
医生给我弟弟打了一针,说要过十五分钟才能看结果。我妈准备抱着我弟弟上二楼,就看到了我小姨妈从楼上下来,我小姨妈看着怀里的小孩,她也不由的一惊,她慌忙的说:“姐,这镇上能看什么啊,这得送市里去,走,走,去外面打个的士去大冶。”
她们上了的士之后,我小姨妈跟我说:“现在这么晚了,你去我那睡吧。”说完就慌慌张张的走了。
我表哥还在一旁大喊:“给点钱我买点零食吃呀,哎,哎。”
的士没有停下,我表哥领着我去了附近一家的小商店,拿了些零食说是到时候他妈回来再给他。
那一夜,我在床上想了很久,我想了很多不一样的场合,想着以前我二年级暑假的时候,我奶奶也是烫伤了在黄石的五医院,花了一万多两万块钱,这次又不知道我弟弟又要花多少钱,又要遭多少罪。我看着睡在我旁边的表哥,已是不省人事,而我却为这事儿怎么也睡不着。
岁月如梭,时间流逝,这转眼就几年了,或许,他记不清那年的往事了,但我还是一一印在脑海里永远挥之不去,就如昨天发生的一般。
来到房间,我跟他心平气和的说:“在家要听话知道吗?别有事没事的往外跑,弄得满头大汗。”
他“嗯”了一声,尽管声音不是很大,但我还是听得到。
“好了,你看电视吧。”说完,我就去了厨房。
我进厨房的时候,我奶奶在洗番薯藤,她不停的揉着盆里的番薯藤,问我:“六儿啊,你现在也有十五六岁了,现在不读书了,你总要学个手艺咯。”
我淡淡的说:“我知道啊,这些事儿不要你操心,我自己会想好做什么的。”
我奶奶看都没看我说:“现在你哥在外面厂里做装潢,你跟你哥一起做装潢也可以啊,虽说平时你两兄弟不合,但他毕竟是你哥,亲兄弟比那些外人还是要强一点啊。”
我听得出来,我奶奶是想让我去我哥那。不管他们怎么样说,我也不会去跟我哥那里,毕竟人长大了,都不是以前那纯真的孩子,现在都有了各自的想法,但我没有直接说出来。
我含糊的说:“到时候,他要是回来了再说吧,现在说也没什么用。”
那天吃过午饭,我躺在床上睡觉,我就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我仔细一听原来是“阿彪”我不等他来,我就笑着出了房间。
我打开大门,就一眼看到阿彪还有他身旁一个跟他差不多大的青年。阿彪看到我,嘴角一笑说:“出去玩玩吧,老爷今天刚从株洲回来。”他嘴上说的“老爷”就是指他自己的意思,这是他的口头禅。
我看着他说:“慌个什么,进来坐坐,晚上一起吃个饭再走也不迟啊。”
他收起了笑容对他旁边的青年说了些什么,那个青年骑着摩托车就走了。
我家阿彪也来过好多次了,他也没跟我见外,来到我房间倒头就睡在床上,他问:“你最近在家做什么?”
我也倒在床上,看着他的脸说:“也没干什么,现在每天除了吃喝玩乐就是睡觉。”
他又问:“那你还接着读初三吗?”
我说:“不会再读了,我彻底想好了,已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
他一下子坐了起来,叹了口气说:“现在我也不打算跟我那表叔干了,现在重新找个事做。”
我就问他:“那你现在准备做什么呢?”
他没有立即回我的话,而是从地上捡起我那换洗的脏衣服,一边擦着他那沾着泥巴皮鞋一边说:“现在不知道做什么啊,先玩一阵子再说吧。”
日落西山的时候,我妈不知从哪里回来了,手里还数着钱,嘴里还自言自语的唠叨着。我跟阿彪在门口坐着,刚好看到这一幕,阿彪就笑着说:“小六啊,今天看样子你妈还赢了不少啊。”
我干笑了两声说:“不知道咯,打牌这东西赢了不一定数钱啊,输了也不照样数钱嘛。”
我妈听到我两说话声,她抬头看到了阿彪,笑着说:“哎呦,你来啦,我去园子里弄点菜,晚上你就留在这里睡算了。”阿彪来我家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这一来二往的时间长了,都熟悉了,但我妈是个好客的人,不管你是谁,只要是来我家了,我妈都会很热情的接待。
我家吃饭比较晚,到了晚上八点钟,我妈就在厨房外大喊:“小六吃饭啦,把你同学一块叫上来……”(在这说明一下,我家的厨房跟房子就分开的,中间是个操场隔着大概有二十米的距离。)
我也没搭理她的话,我跟阿彪对视了一眼没有说话,很默契的出了房间。说说实话,我非常反感我妈那种扯着嗓门,叫我的外号,你说她叫也就算了,她还非要把那声音拉的很长,就跟那唱戏似的听着坠耳。
往常一般都是简单的两三个菜,今天阿彪来了桌上就多就几个菜。我那不懂事的弟弟在桌子跟前晃来晃去,他趁我不注意用手偷偷的在盘子里抓东西吃。我看他嘴里吃着什么东西,我一把抓住他的手看着他严肃的问:“是不是偷吃什么东西了?下次可不能这样了知道吗?”
他顿时就像一个蔫茄子,也没有了之前的活蹦乱,跳低着头不说话了。我妈在一旁说:“好了好了,他这么小知道个什么呀,你还说他,我看你小时候也比他好不到哪去。”
说实话,阿彪来我家这么多次了,也算是熟人了。吃饭的时候我们几个人有说有笑的就像一家人,我妈开玩笑的说:“彪啊,你现在跟你亲戚学彩绘,到时候学出来的带着小六,叫他跟你吃口饭啊。”
阿彪笑着说:“那只要有我一口饭吃,就有小六一口饭吃,我跟他这关系还能让他饿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