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筠焦急地等在家中,她多么希望能快些见到父亲,哪怕是打听到一点父亲无恙的消息也好。她甚至有些后悔方才为何不跟那人一起去乔府,只是那人究竟是何来头尚不得而知,就算是皇子,谁能保证此人乃善类?如若贸然前往,万一有何差池,那后果,可就不堪设想了。
正冥思苦想,小凤闯了进来,喘着粗气,道:“小姐,好消息!老爷回来了!”
闻得此言,若筠喜出望外:“果真?!”
“千真万确!”小凤肯定地答。
果然,半晌,一阵骚动自门外传了进来:“老爷!老爷!”
眼见为实,若筠高兴地欢呼雀跃:“父亲,您终于回来了!母亲,母亲盼得脖子都长了!”说着,她撒娇地扑向了金龙怀中。
金龙搂着她拍了拍肩膀,道:“孩子,没事,为父这不是回来了吗?”
“父亲,多日不见,女儿怎的瞧着,父亲仿佛苍老了许多?”若筠心疼地道。
“为父本来就老啦!”他说笑着,指着鬓边发白的头发道,“你看,这里都白了!”
“父亲太过劳累了,您先歇会儿,都是女儿的错,是女儿的年幼无知害了父亲……”
“傻孩子!为父怎会怪你呢!若非你拒绝了那个乔亭长,眼下受虐的恐将是我的宝贝女儿了。为了女儿,这点儿苦不算什么。”他爱怜地抚摸着爱女的头。
若筠有些羞怯地低头,后又好奇地问道:“这县令大人怎的就想通啦?还放你出来?”
“不是他想通,是不得已而为之。”
“哦?此话怎讲?”
金龙眼见四下无旁人,便轻声道:“为父听说,今日可是当今圣上派来的八皇子的功劳。不仅把我放了出来,还开仓济贫呢。”他说着,又压低声音继续道,“实不相瞒,为父方才还亲睹了八皇子的风采呢。那叫一个风流倜傥。”
“八皇子?!”若筠瞪大了眼。忽然又想到什么,道,“父亲,您看女儿没说错吧?早说圣上会派人来此吧?还派了皇子!真是老天有眼,祖宗保佑,我的父亲总算平安归来。”
看着欢欣鼓舞的爱女,金龙也特别高兴,突然他脸色一沉,警觉地道:“为父听说,八皇子还注意到了你拒绝乔亭长提亲之事,私下里表示想要见一见你呢。”
若筠一惊,娇嗔道:“父亲惯爱取笑我,八皇子身为堂堂皇子,怎会想到我这个卑微之女呢?”
金龙笑笑未答话。
翌日,若筠陪着金龙在书房研究史书,管家进得门来,道:“老爷,有贵客到,已在客厅候着,烦请老爷移步。”
金龙不耐烦地摆摆手,道:“何人如此?我正与女儿谈诗论词。”
管家手捧一玉佩,恭敬呈上:“老爷,贵客有令,需老爷携小姐亲自迎接为上。”
金龙接过那玉佩,一瞧,大惊失色:“若筠,快!随为父即刻赶往大厅!不可怠慢了贵客!”
若筠一头雾水,随父亲一起来到了客厅。
客厅内,若筠惊见前一日在县衙门外偶遇的风流男子,惊道:“怎么是你?你怎的来我金府?”
“不得无礼。”金龙瞪了女儿一眼,然后恭恭敬敬作揖道:“草民不知八皇子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望八皇子恕罪。”说着,欲跪下磕头请罪。
“八皇子?”若筠吓得面无人色,“父亲,您是说他是八皇子?!”
金龙正欲教训失礼的女儿,没想到敬永彬彬有礼地道:“无妨,我突然造访金府,实在是唐突。还望金先生和金小姐不要见外。”
“不敢。”金龙小心翼翼地道,“寒舍向来寒碜,幸得今日八皇子造访,才显得如此蓬荜生辉。草民怎会见外。倒是方才小女不懂礼数,竟对八皇子不敬,还望皇子海涵。”
“金先生客套了。”敬永仍是一脸的彬彬有礼,他环顾了一下四周,道,“看来金先生果然是出自书香世家,连个客厅都装饰得如此具有艺术气息。”
“皇子说笑了。”金龙丝毫不敢放松。忽然他仿佛想到了什么,不无歉意地道,“禀皇子,恕草民愚钝,竟让皇子在此站立许久,实在是失礼,如若皇子不嫌,还请皇子上座。”说着,他恭恭敬敬地递上玉佩,谦恭不已,“八皇子,这是您的玉佩,草民这便物归原主!”
“好好好。”敬永爽朗地答应着,接过玉佩,道:“金先生,你也坐,咱也别客套,金先生办这私塾也有些年头了吧?如今可谓桃李满天下啊!不仅如此,据我听闻,金先生不仅辛苦培育贫民子弟,更是乐善好施,将教书所获钱财尽数献给贫困之人,实乃此地的楷模啊。”说笑间,早已有侍女奉上好茶。
敬永的话,让金龙有些羞愧,他不安地坐下道:“皇子言重了。草民不过依着家父传承下来的一点愚知,在人前卖弄一下罢了,权当混口饭吃。”
“你看,谦虚了吧。我虽说出身于皇室,但现下在这江南也已停留了数日,早已久仰先生大名,今日便是来向先生讨教一二。不承想,先生果真如此彬彬有礼,说话滴水不漏。我还听说,金先生不仅自己博学多才,连女儿也是教养有方,一看便知是知书达理之人。”
若筠站在一旁不敢入座,更不敢开口。只听父亲道:“皇子抬爱了,草民福薄,膝下无子,幸得若筠不离不弃承欢在旁,如若不加悉心管教,恐将有污金家名声。今日幸得皇子驾临,草民实在是惶恐。”
“我听闻,金小姐如今亦是知书达礼,作媒之人更是踏破门槛,不久前更是落落大方地怒拒恶人。”
“皇子说笑了。”金龙面露难色,丝毫未曾注意若筠娇羞的脸庞,“草民虽仅为一介教书匠,但深知心怀叵测之人切勿染指,对以权谋私、贪赃枉法之人深恶痛绝,故而,前些日子乔亭长前来敝处提亲之时,草民宁愿小女孤独终老,也不愿将孩儿推入火坑。只是,这乔亭长权势庞大,又有县令大人撑腰,故而草民有心无力,未能保小女周全。”
“所以,”敬永接过话碴,“令嫒出面婉拒于他,继而却惹恼了县令?”
“正是。”金龙点点头,“想来我金某向来不轻意得罪于人,此番的拒绝让彼人逮着了借口,故而不分青红皂白地将草民关押于大牢,好在八皇子及时赶到,救草民于水深火热之中,此恩此情,草民没齿难忘。”
“不打紧。”敬永摆摆手,“在金先生遭受牢狱之灾时,令嫒可是孤身一人来到了县衙门欲为你讨回公道,此事正巧被我遇上。”说着,他喝了口茶,继续道,“如此女中豪杰,真乃金先生的福气,也证明了你们父女情深,金先生,有女如此,实在是难得啊!”
“皇子过奖了!”金龙摇了摇头道,“小女自小被草民宠惯了,不知天高地厚,要不是皇子及时赶到,后果不堪设想。”
敬永就这样和金龙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不觉间已到午膳时分,金龙不敢怠慢,留敬永在此用膳,为了一品江南美食,更为了心中所想,敬永欣然应允。
席间,二人又聊了很多,颇有相见恨晚之感。金龙殷勤地道:“皇子,如若不嫌,可否请皇子在此小住几日,也好让敝处多添一分华采。”
“有劳先生美意,此番江南巡察之事,我已修书一封转告父皇,想必不日父皇便将派人接应,故而我也将誓师北上,如若有机会,先生与我还可重叙。”
“如此说来,终究还是草民福薄,未能与皇子更多接触。”
“不尽然。”敬永道,“如若先生允许,我此番北上,可带若筠同行。”此语一出,举座震惊。犹以若筠为甚,她呆呆地愣在那儿,不明所以。只听敬永举着酒杯,目光空洞地道:“先生有所不知,我虽贵为皇子,但个中艰辛,并非常人所能读懂。在皇宫中,人人皆曰我乃匈奴后人,不可与尊贵二字相提并论,我的母妃密妃娘娘虽为一宫主位,但并不得圣宠,此番父皇派我巡视旱情,便是朝中别有用心者所荐,如若我此番治理旱灾以失败告终,那我们母子的处境无疑将更加艰难,好在我此番终于办成了我人生中的第一件大事,想来不仅那些幸灾乐祸之人要失望了,连父皇也一定会高兴的。况且,父皇的皇子中,我虽已成年,但父皇尚未为我指婚,如若此番我带若筠北上,以我今日的功劳,想来父皇也会同意我跟若筠的婚事。只是,不知先生和若筠意下如何?”敬永自从第一次在县衙门口遇见若筠时,便有一种与生俱来的、难以名状的怦然心动,这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亦或是弱冠之年的他迎来爱情了!
然而,金龙和若筠并不这样想,在金龙看来,若筠若是跟着敬永去了京师,以若筠的身份,只能做敬永的侍婢,一辈子没有幸福可言,就算得敬永垂爱,也只能做他的侍妾而已,跟做乔亭长儿子的侍妾没什么两样,只是伊人是不受重视的皇子而已,在那远离家乡,又是皇宫这个是非之地,将来有个什么,还真的不好说,可是,八皇子如今都提出来了,还说了那样的话,让他如何拒绝?诚然,敬永的人品肯定是乔亭长儿子不能比的,不只是出身。可现下,他对这个敬永知之甚少,此事,究竟该如何是好?他不禁抬头看了看若筠,她也一脸茫然。金龙忽然想到了,敬永今日在来这里之前,早就放话,要见一见若筠。
敬永见气氛沉闷,忙道:“先生放心,我之所以提出要带若筠进京,必有我的缘由,我已步入弱冠之年,待我进京,必向父皇请奏,将若筠指给我为正妻!若筠千里迢迢跟我来到京城,我必不会亏待于她!”
闻得此言,金龙深知再也逃不过,硬着头皮跪下:“草民谢过皇子!草民卑微,竟得皇子如此厚爱,草民此生,足矣!”说着,他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
若筠还傻傻地愣在那儿,看来她是逃脱不掉了,难道她拒绝了乔亭长,居然得到了皇子的垂青,要嫁给她做正妻?!她没有做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