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永寸步不离地守着若筠,如同敬敏守着待产的青儿一般,只是敬永虽心疼若筠,但却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完全没有任何逾越之礼,他静静地坐在床边的凳子上,几日未曾合眼。密妃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她看着日渐憔悴的儿子,不忍地道:“敬永,这都好多天了,你都不吃不喝,身子骨怎能吃得消?”
“母妃,儿臣自幼不得重视,直到遇到若筠。若不是遇见若筠,儿臣此生都不知道何为真情。母妃和四哥倾心待我是不假,但一旦儿臣成亲分府之后,不能日日见到母妃和四哥,且在儿臣心里,实在是希望有一个能走进我内心的人!”敬永说着,难掩悲伤和心痛。
“陛下不是把皇后娘娘的侄女指给你了吗?我听闻,这李小姐饱读诗书,又知书达理,想来来日定能和你和睦相处,相敬如宾。”
“母妃,其实在南下的这些日子里,儿臣早已对若筠倾心,心里再也容不下旁人。诚然,儿臣对若筠与对母妃和四哥的心情是不同的,对母妃和四哥是与生俱来的、难以割舍的血亲,而对若筠,是任何人都无法代替的情感,即便是父皇为儿臣亲自指定的李小姐,亦无法走进儿臣的内心。”
密妃有些动容,她竟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她只知道她的全部是三个儿子,至于皇帝,他愿来,最好;不来,也不强求。这难道不是她作为一个妃子的责任吗?她看着憔悴不堪的儿子,看了眼放置于案上原封不动的饭菜,道:“孩子,你对王姑娘的情感,母妃能理解,但母妃恳请你,为了母妃,为了王姑娘,你好歹吃一点吧,母妃看着你日渐消瘦,心里,真不是滋味……”说着,她不禁无声地流下了泪。
眼见母妃落泪,敬永也被感染,他抬起头道:“母妃,儿臣还年轻,撑得住,母妃切勿挂念。”
“幸而年轻,你本就在病中,又出宫去找王姑娘,现下又日夜守在此,母妃着实心痛啊。”
“母妃,儿臣再如何好歹还有饭吃,有命在,可若筠就不同了,要不是儿臣和四哥及时赶到,若筠现在怕是早已没命了!与若筠的命比起来,儿臣这点儿苦,不算什么。”
密妃痛苦地别过脸,静静拭泪。
这日午后,昏迷多日的若筠终于苏醒,她睁开眼睛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正在床边找盹的敬永,不禁激动万分,她哽咽道:“八皇子……”
敬永被这轻柔地声音唤醒,他惊见若筠已醒,亦是激动万分,道:“若筠,你醒了?太好了!”
敬永的声音,传到了门口欲进门的密妃耳中,她步履优雅地进来,看到已苏醒的若筠,视而不见。
躺在床上的若筠,眼角瞥见一个极具风韵的中年妇女在向其走来,于是拼命抬头欲看清此人的真面目。密妃眼见若筠的表情,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趾高气扬地道:“你醒了?亏得本宫的儿子拖着病体三天三夜地守护在旁,你才有今日,有本宫儿子的照拂,是你的造化。”
敬永眼见不对,慌忙阻止:“母妃,若筠受了如此苦楚,眼下刚刚苏醒,还烦请母妃不要如此。”
“一介女奴,能得你这个淳王爷如此厚爱,还不够面子?”密妃冷冷地道。
若筠看着敬永和密妃的表情,听着他们的说话内容,顿觉不妙,连忙死撑着起身,向密妃行礼:“奴婢不知密妃娘娘在此,还望娘娘恕罪。”
密妃居高临下道:“那你知道这是哪里吗?淳郡王为了你,可是受到过陛下的严斥啊,看来你终究是祸水,害了本宫的儿子,还连累了本宫,你说,你该当何罪?!”
敬永慌忙替若筠开脱:“母妃,烦请您不要如此……”
“本宫跟一个贱婢说话,你别插嘴。”密妃厉声道。
若筠见势不妙,忙翻身下床,匍匐于地,跪下道:“奴婢死罪,实在无颜苟活于世,只是,这些日子以来,奴婢听闻八皇子身子不适,奴婢实在过于担心,又担心连累了八皇子,故而祈求以死谢罪,未承想,八皇子心性甚善,救了奴婢一命,还望娘娘明察。”
“明察?本宫一介深宫妇人,如何明察你一介草芥?你如此大张旗鼓地勾引本宫的儿子,莫非是想着攀龙附凤,继而飞黄腾达,以求来日衣食无忧?!”
“禀娘娘,无忧无虑的日子,人人向往,只是,自奴婢与八皇子相遇那时起,奴婢从未将八皇子视作皇亲贵胄,而是视作倾心相待的人!奴婢第一次与八皇子见面时尚不知八皇子的身份!”
“那就是说,后来知晓敬永的身份后便决定义无反顾地跟着他了?”
“娘娘有所不知,奴婢倒是希望八皇子是平民百姓,如此,便可与之一起粗茶淡饭,平淡一生了。”
“大胆!”密妃怒吼一声,一旁的敬永眼睁睁看着心爱之人遭斥,却摄于母威不敢轻举妄动。只听密妃继续道,“你勾引皇子,意图攀龙附凤,居然还在此高谈阔论,言何所谓的平淡一生,莫不是你想让八皇子敬永脱离皇子身份,跟你一起受苦受累吗?!”她说着,走近若筠,用手指指着若筠,前所未有的严厉,“敬永可是皇子啊,陛下又封了郡王,前途,可是无量啊!你一介草芥,究竟何德何能,竟欲将之拉至荒山野岭去活受罪?!”
“娘娘明鉴。”若筠忍不住替自己辩解,“奴婢从未想过要拉八皇子去荒山野岭受罪,八皇子过得好与不好,奴婢无权过问,但奴婢,只求无愧于自己的良心!”
“你的良心?!”密妃余怒未消,“你勾引了皇子,还配讲良心?!”
“娘娘,良心二字,用在皇亲国戚身上自是无可厚非,但对于穷苦百姓而言,即便再穷也不能没了良心,这一点,还望娘娘明鉴。还有,奴婢自与八皇子邂逅之后,一直互相倾慕,且当日八皇子来到奴婢府上,请求带奴婢入京,并承诺求陛下将奴婢指给八皇子为正妻,现下陛下已将皇后娘娘的侄女指给八皇子,不日将举行大婚典礼,奴婢知情后,非但没有怪八皇子出尔反尔,反而还理解八皇子的苦衷,无论八皇子迎娶何人为妻,奴婢衷心祝福八皇子,即便是八皇子来日纳妾,奴婢也绝无怨言。并非因奴婢卑微而没有怨言,实在是奴婢与八皇子情深意重,只要心里有彼此,旁的,都不是最重要的。”
密妃听着,有些愕然,敬永这才接过话碴道:“是啊,母妃,儿臣与若筠,自第一次相见时就已对对方倾心,若筠尚能做到不妒、不争,儿臣岂有辜负若筠之理?再者,儿臣与若筠确实彼此相爱,还望母妃宽宏大量,成全我们吧!”
密妃叹了口气,道:“我成全你们?那陛下呢?陛下不松口,谁也没法子啊!”
“如若娘娘首肯,奴婢愿一生为奴,伺候八皇子,不求名分!”若筠的目光中满是坚定。
“即便是侍婢,也并非你想做就能做的,何况,当日敬永为了你拒绝陛下的指婚之事,在整个京师闹得是沸沸扬扬,人人皆曰你是害敬永抗旨不遵的罪魁祸首,如此,你在这里还待得住吗?趁早把你遣送回江南算是保全了你!”
“娘娘……”若筠已经在恳求了。
敬永更是痛苦地道:“母妃……您是儿臣的亲生母亲,难道就眼睁睁地看着您的儿子从此一蹶不振吗?”
“所以说你找了个祸害!”密妃坚定地道。
“母妃,你怎么可以……”敬永有些恼怒,但他实在不敢对母妃有所不敬,于是,他压低了姿态道,“母妃,若筠为了儿臣,差点遭人暗算,若不是儿臣及时赶到,现下怕是早就没命了!还望母妃看在儿臣的面上,让若筠待在儿臣的身边吧!不然,日后儿臣就算再多妻妾,过得再富足,终究是缺憾哪!”
密妃极为宠爱儿子,无奈之下,只好道:“也罢,你先留下,待过些日子,本宫探索探再说。”
敬永一听,忙行礼道:“谢过母妃。”
若筠亦感激涕零:“奴婢谢过密妃娘娘恩典!”说着,她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
“别动不动就跪。起来吧。”密妃意味深长地道,其实,她心里,已经默许他们二人在一起,了,只是苦于没有皇帝的点头。
翌日,密妃遣秋水至御书房向皇帝呈上玉钗一对,皇帝接过,有些惊诧,喃喃道:“此乃当年密妃封妃当日,朕赏赐的贺礼,怎的……”
秋水战战兢兢,偷眼瞧了瞧皇帝,试探性地道:“陛下,娘娘说了,如若陛下有意,可否在批完奏折后前往咸宁宫一趟?”
皇帝竟有些自责,随即他大声道:“张印,摆驾咸宁宫!朕要去看看密妃!”
“是,奴才遵旨!”张印立马接旨。
咸宁宫内,皇帝听着密妃的表述,若有所思,没有表态。
密妃俯身道:“无缘无故的,臣妾断不会打扰陛下,今日烦请陛下前来,实在是臣妾不忍敬永委屈,他二人如此情深意重,实在不忍拆散他们。”
“爱妃,你让朕怎么办呢?自个儿的儿子,唉!”他重重地叹了口气,未说话。
密妃步步紧逼地:“陛下,您可一定要三思啊,这姑娘啊,臣妾见过,确实是饱读诗书,知书达理,臣妾看着,好生喜欢。”
皇帝低垂着头,一副深不可测的模样,这个模样,让密妃有些摸不准,但又不敢再多问,现场气氛有些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