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若筠说再等等,等敬永回来了就好了,但她实在思念女儿,想去看女儿却无法真正进得牡丹苑的门;而月影经过上次与皇后的争吵后便不再进宫,而是整日里窝在牡丹苑中,打理府内大小事宜,空下来也逗逗县主,好生自在。每日里若筠都要根据礼节去牡丹苑向月影行礼问安,以示尊重嫡妻,但每次若筠去时,月影都派人把县主看得严严实实,以致于若筠想见一眼都是奢望,就连县主的声音都无法听到。如此让若筠很是煎熬。但偏偏她作为妾室不能失了礼数,不给正妻请安便是落了把柄,便会很轻易地被冠以目无尊上的罪名,但亲生女儿就近在咫尺却无法相见,实在是痛苦不堪之事,若筠是想着:莫非她要一直这样忍耐下去?或许等敬永回来了,怕是县主也大了,那到时候想再要回县主可就不容易了。
这日,思女难奈的若筠做了几件精巧的童衣欲给爱女穿,估摸着女儿能穿,于是趁去牡丹苑给月影请安的工夫,托月影捎给县主。
若筠将童衣恭敬地呈给月影道:“王妃,今日奴婢有一事需请王妃成全,奴婢做了几件县主穿的衣服,还望王妃转送给县主,只是不知是否合适。”
“当然不合适,”月影愤然将衣物甩在地上,“想我牡丹苑是何等高贵之所,怎会看上你的寒碜之物?!”
“王妃误会了,”若筠忙辩解道,“奴婢所制之物自然无法与牡丹苑中的上等衣物相提并论,但这好歹也是奴婢的一片心意,合适与否,只有等县主穿了之后才见分晓。”
“我说妹妹呀,”月影白了她一眼,鄙夷地道,“县主从小生长在牡丹苑,如若让她接触到你做的那低贱之物,日后长大了也会嫌弃你侍妾的身份。好歹我也是嫡妻,只有跟着我这个嫡妻,方能显示出县主的荣耀和高贵,你如此低贱,怕是会拖累了县主!”
若筠强忍着泪水,道:“奴婢并未想过要拖累县主,只愿县主平安成长。奴婢是县主的亲生母亲,理应有权看望自己的孩儿,孩儿长久地不见自己的亲生母亲,势必会影响县主的健康成长。”
“亲生母亲又如何?我嫁入王府许久,也已经许久未曾见过自己的亲生母亲了,不还是过得好好的吗?人哪,只要过得开心,别的,都不是最重要的!”
“开心?”若筠反问道,“王妃,您有没有想过,您夺走了我的孩儿,我何尝开心?县主何尝开心?!”
“那你何曾想过,我被你抢走了丈夫,何曾开心?!”月影突然站起,“我的丈夫,他的心,居然全在你的身上,试问,你得不到你的孩儿,我得不到自己的丈夫,这不是很公平吗?你一介妾侍,能与我如此平分秋色已是你的万幸,你还何需谈自己是否开心?!”
若筠毫不畏惧:“王爷的心在谁的身上,不是奴婢所能驾驭的,奴婢别无所求,只求王妃,让我见见我的孩儿吧!”
月影蹲下身子,恶毒地咽了口口水,一字一顿地道:“你妄想!!!”说着,便扬长而去。
若筠眼里满含泪水,向前跨几大步,欲打开那扇通往县主寝殿的门,被众侍卫团团围住,犹如铁桶一般,若筠情绪失控,欲强闯入内:“孩子!孩子!你在哪里?!母亲想见你啊!母女近在咫尺,却难以相见!孩子!”嘶心裂肺的哭声,让在场之人无不动容。
但如铁骑般的侍卫纹丝不动,小凤拉住她:“夫人……夫人,我们回去吧,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再从长计议,我的孩儿就要唤他人为母亲了!”若筠忍不住嚎啕大哭,她痛哭流涕,瘫坐在地上……
小凤和张姑姑费了好大劲才将若筠扶回雨浓苑。待若筠的心绪稍稍平复后,小凤和张姑姑适时劝解若筠用膳。但思女心切的若筠哪里肯听,她喃喃道:“我为女儿做的衣服被王妃给挡了,没关系,我再做几件,姑姑,麻烦你帮我想想,还有何法子,能把衣服送到县主手中?”
张姑姑劝她:“夫人,眼下县主还小,就算送过去了也会被王妃拦阻,等过些时候县主长大些,自会明白夫人的一番慈母之心。”
“长大些?”若筠反问道,“她如今不过才出生数月,何时能长大?照现在这个形势,等县主长大了,我也早就不在人世了!”
“夫人说哪门子的胡话?”小凤假装责怪她,“咱再忍几日,等王爷回来了,一切都迎刃而解了,县主自然就会回到夫人的身边了!”
若筠听着小凤的话,脸上阴霾笼罩。
入夜,小凤伺候若筠就寝,若筠冷不丁来了句:“听说明日有赶集,左右情绪欠佳,你明日陪我出去走走吧。”
小凤一听,颇有些诧异,旋即反应过来:“是,夫人,要不要让张姑姑一起去?”
若筠回望了她一眼,道:“你们俩都不在雨浓苑,我还真不放心。明日你陪我去牡丹苑请安后便直接去集市,让姑姑候在雨浓苑便可。”
小凤边点头边道:“夫人,王妃待你如此刻薄,你还要给她请安,换成是我,我才懒得理她。”
“你忘了?她是嫡妻,再如何,我们也不能亏了礼数,若是礼数有亏,万一将来有个什么,终究是我们理欠。”
小凤只好点头应允。
次日,若筠携小凤给月影行礼请安之后,便直奔集市。
恰逢赶集,街头热闹非凡。若筠二人边走边看,倒也少了前些日子的阴霾,多添了几分轻松。二人走着走着,若筠的脚步停在了一处卖童衣的店铺前,她不由自主地摸摸几件衣料,眼神里分明有泪珠在打转。小凤见状,忙拉开若筠:“夫人,咱去别处看看吧。”
若筠纹丝不动,拿起一件颜色鲜艳的童衣问道:“这件如何卖?”
店主道:“夫人,今日赶集,您算挑着好货了,五两纹银。”
“小凤,买下了。”若筠目光空洞地道。
小凤只好花钱买下。接着二人继续赶集。忽见一少妇抱着一个年约五六个月大的婴儿也在赶集,若筠如着了魔一般冲了上去:“孩子!我的孩子!”
少妇被吓了一跳,赶紧护住孩子,惊恐地看了一眼若筠,拔腿就跑。
若筠疾速跟上,小凤也气喘吁吁地跟在后头。若筠喘着粗气道:“孩子!孩了解!母亲想你了!孩子,还我孩儿!”
少妇拐弯进了一个院子,若筠欲进去被小凤给拉住了:“夫人,这个孩儿跟您的孩儿一般大,只是这是人家的孩子,您如此,可是吓坏了人家!”
若筠这才缓过神来,道:“原来,是我眼花了!人家的孩子,我倒还能见上一眼,可是,我自己的孩子,却再也见不到了!”说着,她再也忍不住满腔的思女之痛,泪流满面。
“夫人,咱们回府吧,让人看见了可不好。”
“咱们又没错什么亏心事,怕什么,我只是想念我的孩儿!我的孩儿如今也这般大了,也会笑会哭了!可是她在别人手中,我见不到我的孩儿啊!”说着,她蹲下身子,呜呜大哭。
小凤无声地拍着若筠的脊背,眼中亦闪着泪花。
若筠继续哭咽着:“苍天!我究竟做错了什么?!月影,我自问未曾亏待过你,对你礼敬有加,你为何还要如此折磨我?!月影,你还我孩儿!你还我孩儿!如若我孩儿有何闪失,我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日落西山,若筠才在小凤的陪伴下回到了雨浓苑。张姑姑见到若筠的表情和神色,一股不祥之兆笼上心头。她担心地望向小凤,小凤回给她一个无奈的表情。
若筠依旧茶饭不思,坐在桌前发呆。入夜,她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她想起了她儿时的种种,和敬永邂逅后的种种,不禁泪如泉涌……
睡梦中,若筠抱着自己的女儿微笑开怀,县主不仅已会哭会笑,还长牙了!若筠激动万分,抱着孩子久久不愿放手,她还给孩子穿上了白天在集市上买的那件大红的童衣,小家伙咯咯咯地笑个不停,那个天真无邪的笑容,让若筠喜不自禁,这样的笑容,是她自出生至今从未有过的。突然,小家伙哭了,哭得那样伤心,好好的为什么哭了?这时,一张熟悉又狰狞的面孔露了出来——原来是月影!月影趁她稍不注意,上来就抢走了她的孩子!她不仅抢走了孩子,还在嘴里念念叨叨,敬永早已从边疆回来了,他一直待在牡丹苑,与月影二人夫妻和睦,恩爱有加,完全忘记了若筠的存在,敬永对月影抢走若筠孩子一事,并未见责怪,反而含情脉脉地看着月影,此举让若筠怒火中烧,却也无可奈何。他们二人合伙抢走了她的孩子,她忍不住大声喝道:“你们!还我的孩子!还我的孩子!”
若筠从睡梦中惊醒,突然坐了起来,小凤体贴地把她扶她,关切地问道:“夫人,您又做梦了?”
若筠含泪点点头:“我梦见,我见到我的女儿了!她在朝我笑,穿着那件我买给她的红衣,她在朝我笑。”说到这里,若筠竟破涕为笑,忽然,她的笑容凝住了,“可是,王妃又来抢我孩子!这回,连王爷护着她,他们三人倒像是一家三口,我是什么?千里迢迢跟着王爷来到京师,好不容易生了孩子,去落到这步田地!”她说着,又呜呜大哭。
小凤劝道:“夫人,梦中之事,当不得真。”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啊小凤!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若筠说着,抱着小凤泣不成声,小凤也抱着她,泪如雨下。整个雨浓苑,一片萧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