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月后,大腹便便的若筠吃力地在殿中踱步,小凤扶着她。张姑姑劝道:“夫人,您不日即将临盆,奴婢让您多多走动,是希望您生时少受点苦,对孩子也好。”
“姑姑,”小凤忍不住为若筠叫屈,“夫人现在都这般吃力了,你还让她多走动啊。王爷回来看我怎么向王爷告状。”
“小凤姑娘,你要告就告吧,反正我是为了夫人和腹中胎儿着想,前些日子朱太医不是也说了吗?说夫人的胎位不够正,肚子也比寻常的大些,指不定世子也会比寻常孩子大些。所以得想法多动动,不然到时指不定就难产了。”
“呸!”小凤有些恼怒,“你敢诅咒夫人和世子!夫人生产时一定会顺顺利利的,是吗夫人?”
“话虽如此,但也得看具体情况不是?太医的话不会有假。”张姑姑仍是一脸倔强。
小凤正要开口,若筠打断她道:“姑姑说的没错,朱太医既为太医,又为王爷亲自举荐,想来从医本领自是无可挑剔的,那他说的自有一定道理。”她说着,只觉得脚酸得不行,整个人头昏眼花,一头栽倒在地。
小凤等人吓坏了,忙七手八脚将她扶起。
若筠满头大汗躺在床上,痛苦地*,头发凌乱不已,面孔也早已变得扭曲。她的声音逐渐由*变成嚎叫。众奴仆闻言不禁毛骨悚然。接生婆在床尾大叫:“夫人!您撑住啊!”
牡丹苑中的月影闻迅赶来,到了雨浓苑门口便大声问:“朱太医不是说要到月底了吗?怎的现在就要生了?”
跪于产房门外的朱太医转身给月影行礼道:“禀王妃,胎儿早产并非没有先例,且夫人本就胎位不正,肚子也比寻常的略大些,想来是孕期进补过量之故。”
“进补过量?”月影疑惑地问道,“不是你说的吗?要进补要多进补,我和王爷才不顾一切地叫夫人多吃,以期来日孩儿能健康成长,怎的还有进补过量一说?”
“王妃,世间万物,无论如何,量总得有个度,过了反而不好。只是现下夫人已经临盆,多说无益,只求夫人能挺过这一关,早些诞下世子。”
正说着,里面传来一阵更为凄厉的惨叫,月影不禁一哆嗦,从未尝过怀孕之苦的她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紧接着,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吼叫,吓得月影不寒而栗。她终于忍不住道:“敢问太医,可否使用那种催产之药,好让孩儿尽快落地。这声音听得我浑身发毛。”
朱太医拱手作揖道:“禀王妃,用催产药并无不可,只是夫人的阵痛尚未到火候,如若现下就用,怕是对夫人和世子均有害而无益啊!”
“那怎么办?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受如此折磨啊。”
朱太医眼见月影脸色苍白,忙道:“王妃如有不适,大可去歇息,这儿有奴才们伺候,再说每个女人生孩子,都宛如在鬼门关兜一圈。”
听着太医的话,月影的脸更加苍白:“那以后我生孩子也得如此吗?!”
雁儿劝道:“王妃,那王氏今日怕是难产,哪比王妃您,福大命大,自有神明保佑,来日王妃若是生嫡子,定会顺顺利利。”
朱太医接话碴:“雁儿姑娘所言有理。难产的毕竟不多,王妃,您且放心吧。想来夫人很快就能生了。”
又一阵撕心裂肺的哀号声自产房内传出,只听接生婆大声道:“夫人!用力哪!用力哪!”
月影双手抱着肩膀,面孔扭曲,那表情丝毫不亚于阵痛中的若筠。
朱太医劝道:“王妃如若身体不适,可先行回牡丹苑,这儿有微臣,王妃不必过于担心。”
月影忙道:“现下王爷不在府中,我若再行逃避,那整个王府岂不乱了?不行,我得守在这儿,直到世子平安降生。”
朱太医见拗不过她,只好作罢。
又一阵哀号声传来,里面甚是混乱,而产房门外,个个精神高度紧张。敬永此刻正从雨浓苑门口进来,眼见眼前一幕,踌躇片刻,心里便明白了几分,他问道:“若筠现下如何?”
众人这才看到敬永早已来到殿中,忙起身行礼:“参见王爷。”
“都免礼。”敬永说着,一眼便看到了产房门口的朱太医,他焦急地道:“太医,若筠现下如何?!”
“回王爷,夫人,现下正在房内,怕是难产……”
敬永脸色微变,问:“难产有何破解之法?”
“回王爷,方才王妃也问过同样的问题,据微臣多年行医经验,不到迫不得已万不能用催产药,否则对母对子皆有害而无利。”
“那该如何?总不能让她痛得如此锥心!我听着都觉得难受!”
正说着,一阵剧烈的嚎叫声再次袭来,敬永听着,忍不住大怒:“你们都是干什么的?!若是孩子有何闪失,本王绝不轻饶!”
朱太医大着胆子问:“王爷,真的到了万不得已,王爷是要保大人,还是保世子?”
“保,两个都要保,两个都要平安无虞!”他忽然想到了什么,继续道,“无论世子还是县主,本王都要力保母子平安!”
朱太医被吓得魂不附体,只得连连称是,额头上豆大的汗珠落在早已淋湿的衣衫上。
敬永又听见一阵来自若筠的惨叫声,他强闯过去:“若筠,你撑住!我回来了!无论如何一定要撑住!”
敬永被众人强行拦在门外,月影劝道:“王爷,妾身理解您的心情,可是血房不祥,男人万不可入内!”
“如何不祥?!若筠在里面受罪,我岂能袖手旁观?!”
早已疼痛得不成人样的若筠,听到敬永的声音,有所释怀,但阵痛袭来,她又忍不住大喊大叫。
敬永忧心如焚地在人墙前坐立不安,月影时不时为他擦拭额头的汗珠,桌子上早已有奴仆端好饭菜提醒敬永和月影用膳,可敬永现在哪管得了这些,任由这些饭菜冷却……
日落时分,所有人仍在殿中等候,且产房内不时传来若筠的尖叫声。终于,朱太医在观察了一阵后,提议用催产药……
催产药下去后,仍不见动静。
巡夜的侍卫巡逻至雨浓苑门口时,里面已是一片灯火。有太监已在打更。敬永没好气地问:“现在是何时辰?”
月影答:“子时。”
敬永只觉得浑身无力,瘫坐在椅子上。刚坐下,一阵清脆的婴啼划破夜空——孩子出世了!所有人先是惊愕,瞬间沸腾。
“生了,生了,终于生了!”月影像个孩子一般欢呼雀跃。敬永则激动地热泪盈眶,这个孩子来到世上太不容易了。
半晌,乳母抱着孩子自产房出来,行礼道:“恭喜王爷,恭喜王妃,是位小县主。”
“小县主?”敬永眼含泪花,“孩子,父王盼得你好辛苦!只是苦了你娘亲了!”他说着,奔向产房。
月影瞧着乳母手中的婴儿,接过,意味深长地看了眼,道:“孩子!母亲总算盼到你了!”在场之人尽皆看着她,接着面面相觑,唯独月影和雁儿,知晓月影此刻的心情和下一步的计划。
敬永激动万分地闯入房内,吓得众奴仆手足无措,连连行礼:“王爷,血房不祥,您万万不能进来啊!”
“无妨,若筠生了县主,是我淳王府的有功之人,本王岂有无视之理?”说着,他心疼地看着若筠道,“若筠,方才,让你受委屈了。我一定好好补偿你。”
躺于床上的若筠欲起身,被敬永温柔阻止:“你还在月中,只需养好身子便是,不必拘这些虚礼。”
“妾身有王爷如此体恤,死而无撼。”若筠说着,难掩虚弱,满脸疲惫。
敬永不无歉意地道:“你知道吗?有个问题我思索良久,时至今日总算有了了结之由,我打算明日请奏父皇,封你为淳郡王侧妃。你既已冒着生命危险为我诞育孩儿,为父皇诞下龙孙,实在没有理由再居于没有名分的侍妾之位,这于你,于孩子都不公平。”
“王爷切莫如此。”若筠劝道,“能侍奉王爷是妾身的福气,以往宫中不消说是诞育公主,就是生了皇子的嫔妃,未得晋封者比比皆是,何况妾身出身卑微,只为王爷生了个女儿,即便是儿子,也终究是庶子,妾身在此恳请王爷,万不可向陛下请奏封我为侧妃之事,妾身受之有愧。”
“若筠,你千里迢迢随我来到京师,已是受尽折磨,如今好不容易生了孩儿,还是我淳王府的第一个孩子,怎么说也是我的第一个孩儿,怎能忍心再让你受委屈?何不趁此机会给你一个名分,这,也是你该得的。”
“王爷,”若筠继续劝诫,“名位妾身不强求,若是因此而让陛下和文武大臣对你心生芥蒂,实在得不偿失。妾身只愿王爷平平安安,县主平安长大,别的,妾身真的不多强求。”
“你……你让我说什么好?凡事与世无争,你若不争,别人便会争到你的头上。”
“别人?”若筠疑惑地扫视了一下四周,“如若身在皇宫,倒是有一大堆女人争同一个男人,但妾身是在宁静祥和的王府,这王府除了王妃和其他仆从,便只有妾身了。难道王爷要我跟王妃争吗?”
“正因王妃是嫡妻,且并无失德之处,故而我才退而求其次,向父皇奏请封你为侧妃,我还觉得,如此,还是太过委屈你了。”
“王爷,依妾身的出身和恩德,尚不足以封为侧妃。妾身在此还望王爷三思。”
敬永叹了口气,道:“我决定了,明日便进宫向父皇请旨,总不能让你在这里无名无分地待一辈子。”他说着,目光如电,眼里分明写满了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