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浅浅一笑,笑容太过虚假,“秦姑娘记性真好,还记得在下。”
“忘言?”她有些惊异于女子对她态度的转变,虽不过几面之缘,可上次相见之时,她们两个还把酒言欢,相互倾诉,怎么几月不见,就说话说得如此阴阳怪气。
本还想说什么,但忘言已经不想理她,转身看着男子,“殿下。”
陌寒双手紧握,低着头,夜里光线太暗,秦素时看不清他的表情,但隐约觉得有些不好,便挪了一点位置,坐得离他近了些,“陌寒,你怎么了?”
“没什么。”陌寒抬头,微微挪动了一点位置,看着她,神色与平日无异,“快些回去才是,否则你的父亲该着急了。”
她死死盯着他的眼睛,最终无法从他的眼中看到什么不一样的东西,她才放了心,想起这样坐着小舟观赏风景也算是劫后余生的放松活动,就把手伸到湖里面,随着船的滑动,划出一道波痕。
“殿下。”忘言又唤了一次男子,咬咬牙,拿起船桨,放入船内,之后就一下跪在陌寒面前,欲言又止。
秦素时此时倒不关心她接下来要说什么,因为她知道忘言要说什么,她现在关心的是,现在没有人划船了,船不动,那得什么时候才能回去呢?
有些不情愿地把手收回来,她走到忘言身边坐下,划起了船。
“姑娘莫下跪,在下受不起。”虽这样说着,陌寒却没有扶她起来的意思,秦素时看了他一眼,觉着他有些虚伪,方才谪仙的形象也打了很大的折扣。
“殿下,罪女乃前丞相的孙女,罪女自知犯下大错,也愿接受惩戒,但罪女所做种种,只为能造成轰动,以至有朝一日能面圣,为爷爷申冤。”
还是说出来了,秦素时松开船桨,托着腮望天,一直都抱有希望多好,只要有些话不说出来,就永远都会有希望,可是说出来的那一刻,就意味着什么都破灭了。
“素时,”陌寒没有对忘言说什么,倒是看着她,“你把船桨扔湖里我们要怎么回去?”
秦素时反应过来后,用眼睛扫了一下四周,看见另外一个船桨,起身就要去拿,陌寒却伸手一把抓住了她,朝她笑,“你要是把这个也扔下去怎么办?”只是,他拉她的时候,只是动了手,一坐下去就微微佝偻着的背部一直都没有动。
“那你来。”秦素时笑嘻嘻地把船桨递给他。
一直跪在船上的忘言好似是透明的,两个人都没有跟她说话。
她咬咬牙,又补了一句,“还望陛下做主。”陌寒却只顾着和秦素时说话,并没有回应她,“可是我不会划船。”
“那你怎么把船划过来救我的?”
陌寒只对着她笑,不说话。
忘言却有些受不了,站起来问了几句陌寒到底要不要帮她,他都不理她,她瞪了他一眼,便像风一样,只一瞬便无影无踪。
陌寒看着她离去的身影,有些失神。
其实她是懂得他的意思的,像忘言这样的女子,就算可以干出偷窃这种事情,在内心还是觉得朝廷是对的,虽然会有奸人误导,出现一些冤假错案,但一国之君是应当可以明辨是非的。
如今,陌寒不回应她,她以后才有可能好好生活吧。
陌寒帮不了她,秦素时看出来了。所以,这样也好,她气一阵子,伤心一阵子,也只能去过普通人的生活了。
她想的和陌寒一样,所以,那时候,忘言拜托她让她和陌寒见一面,她答应了也没有让他们见面。
不过,她现在在意的不是这个。
秦素时坐在陌寒旁边,一下就朝他的后背看去,他觉察到了,转身不让她看,可后背牵扯着的疼痛让他延缓了转动的速度,因而她还是看到了。
他的后背烧伤十分严重,有些部分衣服和肉都连在了一起,触目惊心。
他怎么可以忍到现在呢?是为了不要让她太有负罪感吗?
秦素时也不知该怎么处理,便拿出手绢,沾了湖水,想帮他敷敷后背。
伸手指着船桨,他笑道,“先划船回去吧,我不告诉你是因为你不是大夫,你也没办法呀。”
她起身拿了船桨,使劲划了起来,只是这样心里一乱,也不知道船该怎么划了,那小小的船儿就在湖里乱漂。
“不急。”
他的声音令她镇定不少,她才好好地划起了船。
本想趁此机会将她心中对他抱有的疑虑问出,但到了此时,她却不知该怎样开口了。
一切都那么静。
不远处有人迅速地划着船找他们靠近,看那划船的力度,像是男子,但那身影,又分明是女子。
光线很黯淡,秦素时还是一眼就认出了来人,“皎皎。”
叶皎加速朝他们划了过来,秦素时的心也放了下来,一则是叶皎划船比她快,二则是叶皎常常干一些危险的事,对于处理烧伤比她了解的多。
到了秦素时跟前,叶皎一脸的着急立马换成了愤怒,“秦素时,你一天不惹祸会死吗?”
若是平时,她一定会嬉皮笑脸地讨好皎皎,但是今日不同,她倒是没关系,可因为她才烧伤的陌寒必需得马上回去。
“皎皎,我们先回去。”她看了一眼陌寒,知道他不方便换船,就用手示意叶皎过来。
叶皎正在气头上,见秦素时没有悔过的意思,干脆把船桨摔到船上,扭过头去不看她。
她想着陌寒的伤也有些急,拿起船桨自己划了起来,也不叫叶皎了。叶皎看着她自己划船走了,猜想她遭遇火灾可能和那个男人脱不了干系,此时那男人自己坐着,还让她划着,明显就是压榨她,她还不反抗,叶皎气就更是不打一处来,恨不得直接把秦素时坐的那船掀翻了。
然而,当那小舟从她身旁经过时,虽然光线很暗,但是她因为常有夜里的差事,夜间视力也极好,轻易就看到了男子背后触目的烧伤。
她有些震惊,刚刚那个男人神色明明极为正常,怎么可能会有如此伤口?
即使是习武之人,对这样的烧伤,就算能忍,也极少有人能做到面不改色的,他究竟是有多能忍?
拿过船桨,叶皎轻轻一跳,便上了他们的船,也划着船,因了叶皎的帮助,小船移动地十分迅速。
刚到岸边,便有人迎上来,扶起了陌寒,陌寒对她说了句“不必担心。”就和那人一同离开了。
秦素时坐在船上,看着他的背影,神情不同平日,一向记忆力极好的她也忘了刚刚还在和叶皎闹矛盾,只道,“皎皎,他不会有什么事吧,刚刚在船上他就像没事人一样。”
叶皎偏头看了她一眼,觉着有些好笑,“你这神情像是个痴心女人,配合着你这张不正经的脸,看着真是奇怪。”
难得遇到叶皎这样有兴致愿意同她聊天,她却没有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