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夕已经许久不逗梨苑的小宫女玩了,现在的他每天都要为挽歌的饮食忙碌着。
挽歌出生后便不愿吃奶,便是强行喂下去也会吐的一塌糊涂。
无奈之下,他只好托人从集市上买来米,梨苑的上上下下的人都会帮忙磨米粉喂挽歌,可是这样的结果导致挽歌严重的营养不良。
有时候看着熟睡的小孩,黎夕唱着摇篮曲,会唱得自己泪流满面,分明已是七八个月了,却像刚出生的婴儿一般。
挽歌觉得自己是不需要吃东西的,他可是娑婆神域的王啊,最强大的存在。
可是黎夕总是会弄一些甜的咸的苦的东西往他嘴巴里灌,每当挽歌拒绝的时候,黎夕那如同春风的眸子里就会积满水光。
他说“挽歌,求求你,吃些东西好不好……”那样温和谦卑的声音……他拒绝不了!
黎夕把摇篮里的小孩,轻轻的抱在怀里,小心的为小孩擦拭嘴角的口水。
洛绮不停的往炉里添煤炭,而婆婆在旁边为小孩缝着新棉衣。
挽歌不知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心里暖暖的,很陌生,可是……很喜欢!
无涯说过,喜欢就是心里觉得舒服,在娑婆神域从未有过这种感觉……
还记得自己答应无涯一定要看看雪的,如今冬天姗姗而来,除了如同刀刃般的寒风呼啸,连一片雪花都未曾见过!
还记得那日樱花纷飞红日未落,他指着书上的“白雪却嫌春色晚,故穿庭树作飞花”问无涯……白雪是什么……
黎夕略微不满的捏了捏小孩小巧的鼻子“挽歌,你知道吗?十皇子会说话了”
十皇子只比挽歌晚出生两天,但是却受尽百般宠爱。
据说十皇子出生的前一晚,东炙皇梦见自己肩擒苍鹰,脚踏飞虎,众臣皆道“虞廷百兽率舞”是为太平盛世!
故此东炙皇十分喜爱十皇子,特赐名子虞!
“黎……夕……”挽歌努力尝试着发音,第一次说话,声音很嘶哑,下意识害怕自己会吓到这个柔情似水的人。
黎夕的手呆呆的停留在小孩的脸上,眼泪突然涌了出来。
对着旁边的婆婆叫着“婆婆婆婆,挽歌说话了”然后又笑,笑得鼻涕眼泪全流出来了也不在乎。
抱着小孩在房间里转着圈圈,欢快的人儿并没有注意到,便是一个健康的孩子,发音也不可能这么精准的。
“小少爷你小心点啊”婆婆脸上笑得像一朵绽开的菊花,山巘般的皱纹一颤颤的,她家的小少爷永远这么莽撞,像个长不大的孩子。
黎夕一本正经的告诉挽歌,不可以直接称呼自己的名字,应该称呼他为母妃,可是又觉得奇怪,挠着脑袋也不知道叫什么合适。
“黎夕……爹爹?”
挽歌试着喊了一声,在娑婆神域之下的凡尘,人们便是喊爹爹和娘亲的,应当不会错吧。
听到挽歌喊自己为爹爹,黎夕竟觉得手足无措起来,抱着挽歌不知道该怎么办,吓得直接把挽歌放在婆婆的怀里,然后又是哭又是笑,像个疯子一样,嚷嚷着自己做爹爹了!
其实他只是在掩饰自己的害怕,挽歌自小就安静的不像个孩子,清澈的眸子里偶尔会有破天的孤寂,即便是一闪而过,可是这种骨子里的寂寞让他看的心惊肉跳。
总会觉得,某天早晨一睁开眼,这样乖巧漂亮的孩子便会不见了。
自他与南天司相爱之后,就不曾想过自己还有一天能做爹爹。
入宫后,除了梨宫哪里都去不得,他知道这宫里有多少人瞧不起他,但是他不在乎,他在等南天司来见他,带他走!
只这一个信念让他坚强了几年,其实内心还是会怕,怕自己在这样冰冷的深宫大院里坚持不下去!
所以他那天才会坚决的求东炙皇把孩子给他,他希望有个人能给自己一个信念,一起坚持下去!
挽歌会说话以后,黎夕每天都拿着一本小册子,给挽歌说册子里的故事。
婆婆说都是些山野故事,听多了影响挽歌以后的前程,可是黎夕说,他日后便要同南天司住在大山里,再不问世事。
每次提到南天司的时候,挽歌发现黎夕的眼睛都会眯起来,长长卷卷的睫毛,在阳光下,如同彼岸山里的暗黑蝶的蝶翼,很是漂亮。
但是提到东炙皇的时候,眼神里除了愤怒怨恨还有惧惮!
所以这时黎夕总会拍着挽歌小小的肩膀说“挽歌,以后遇到你父皇一定要绕道走噢,他太可怕了!”
似乎来到这个世界之后,总是会做梦。
熟悉的,陌生的,在梦里,他躺在一片漆黑的地方,周围都是沼泽一样的液体,翻滚的起泡,仿佛能吞噬着一切。
他就那样静静的躺着,带着莫名的期许躺着……
感受到附近突然出现的陌生气息,挽歌睁开眼睛,梨苑这个地方,基本上不会有陌生的人进来,而且这种气息,不像是人类……
气息越来越近,随之而来的,还有一阵嘈杂的声音。
他听见黎夕在和别人交谈,然后出现十几位御林军在梨苑翻找着什么,很多东西被砸碎推倒。
洛绮一边收拾,一边心疼的抹着眼泪,婆婆还有另外两个宫女太监拉住暴走的黎夕。
“不准碰他!”黎夕挣脱婆婆,飞快的跑到梨树下的摇篮边,拦住作势要踢倒摇篮的军卫“这里面可是九皇子!”
其中有个军卫一把将黎夕推搡过去,黎夕毫无防备的被推倒在地。
还有一个放肆的打量着摇篮里的挽歌,觉得这小孩很是漂亮,便伸出手想要摸挽歌的脸,被旁边的人制止,说什么大事为重,但是神色之间,皆是嬉笑与轻蔑。
军卫们走后,黎夕趴在挽歌的摇篮前大哭,一直在自责说自己没用,听见挽歌软绵绵的喊着“黎夕爹爹”才慢慢停止了哭声,同梨苑的人一起收拾东西。
“出来!”
话音刚落,从挽歌的身下慢慢钻出来一枚雪白的团子,只有挽歌的拳头大小,团子在挽歌身上跳了几下,似乎在用力舒展。
在挽歌想动手扔掉团子之前,团子终于露出了脑袋和四条腿,头上一对紫红炫彩斑的角,圆滚滚的大眼睛很是闪亮。
如果没有一对很像鹿角的角,这白团子倒是真像一头熊。
这么多御林军就是为了追这个小东西?把梨苑弄得乱七八糟,害的黎夕哭得东西“你是什么东西?”完全不考虑眼前的东西能不能听懂他说话。
“我不是什么东西”丝毫不奇怪摇篮里的小孩为什么会说这么多话,雪白的团子往挽歌身上靠了靠,用力嗅着奇怪的香味,好喜欢这个气味啊。
“那你是什么东西?”
团子立即展开了如冰霜般剔透的翅膀,险险被挽歌挥落在地上“都说了我不是东西嘛!我可是赤硫山守护神!”
“噢!”
见挽歌一副平静如水的表情,团子挥舞着翅膀,落到摇篮上“真好闻”
这是彼岸花的香!挽歌也不知为何,如今重生在矢歌大陆,竟然还是有这种体香。
在娑婆神域,所有人都对这种香气恐惧不已,他早已厌倦了这种死亡的气味!
在这里,兴许是没有彼岸那种死亡之花的吧……黎夕也觉得很好闻呢!
“你叫什么名字啊”见挽歌没有再推开自己,团子钻进挽歌的怀里,只露出脑袋。
“挽歌”
“真好听,我都没有名字呢”团子委屈的蹭了蹭挽歌的脖子。
“我在赤硫山醒来,便被坏人抓了关在笼子里,我想从笼子里出来,可是笼子不能碰,好烫好烫的”
想到那种能把自己融化的东西就心有余悸“今天早上坏人出去了,有个小宫女收拾房间把笼子弄倒了,她看到了我,就把我放出来了,然后我就逃跑逃到这里来了”
挽歌翻了翻身,看着光线透过败落的梨树枝桠照射下来,如同星火,冬季的阳光也没什么温度,黎末非要把自己抱出来晒太阳,说什么补钙的……
“坏人离开了,你现在可以走了”
“啊……”听它说得这么惊险刺激险象迭生的事情后,不该震惊一下,然后让自己就在这个安全的地方嚒?而且自己好喜欢挽歌“我要留下来和挽歌在一起!”
“大白!”
“什么大白?”
“要留下来的话,你的名字,大白!”
呃……它堂堂赤硫山的守护神耶,竟然要叫这么俗气的名字,刚要拒绝,看到挽歌的表情,只好点点头,大白就大白吧,只要留在挽歌这里就好了。
用力闻一下,挽歌身上真好闻“以后我就是挽歌的大白!”
若是大白所言皆是实话,既然都知道大白是赤硫山守护神,为何要抓它?抓大白有什么用?抓大白的人敢在这后宫内大肆搜查,这人是谁?东炙皇嚒?
听黎夕说过,这赤硫山虽取名为赤硫,但却是一座万年不化的雪山,而且山的周围四季如春,所以有传言,赤硫山的雪终年不化,周围还能四季如春,就是因为赤硫山有山神庇佑!
莫非真的有人认为赤硫山有山神,而那山神就是大白?看看窝在自己怀里磨蹭的小东西……
是不是山神和他有什么关系呢,他之所以收留它,只是觉得这梨苑,有时候安静的,真的很可怕。
他不能与黎夕说太多话,不想让黎夕发现到自己的不同,害怕吓到黎夕。
虽说在娑婆神域便是这样百年如一日的度过,可是他想改变那种死寂的生活,他那么喜欢黎夕如沐春风的笑啊……“今天来梨苑搜查的人,能记住相貌嚒?”
挽歌不仅很香,长得也好看,嘴巴悄悄的靠近挽歌的下巴,刚想亲下去,挽歌一说话,吓得大白又老实的缩回去,眼巴巴的盯着挽歌的下巴看“可以记住!”
“那你去杀了他们!”
“啊?”大白被挽歌一句话震的呆住了,杀人?难以置信看着挽歌,它一定是听错了!像精灵一样的挽歌,怎么会让它杀人呢。
“杀了他们!”
听到挽歌再次重复了一遍,再看看挽歌的表情就像是在说‘你今天吃什么饭’一样平淡,大白突然觉得,它一定是傻了,所以才会觉得挽歌一定是个温柔又善良的人“挽歌开玩笑的吧!”
见大白一副白痴的样子,挽歌不语,但是敢推倒黎夕,又害的黎夕哭得人,必须死!
“我去!”直觉告诉自己,如果自己不去,他们一定会死的更惨吧!杀人嚒……
它又不怕!只是没杀过而已,他们帮着坏人害自己,一定也是坏人,更何况他们还把挽歌的家都砸坏了,用最不痛苦的方法杀了他们,不过分吧?“我今晚就去,挽歌不要不理大白噢!”
“嗯!”看到一身白衣长袍的人儿走近自己,让大白藏到身下,有厚厚的衣服和毯子遮挡,并看不出任何异样。
黎夕摸了摸挽歌如同丝绒的头发,轻柔的说着“挽歌不怕挽歌不怕”笑得如同春风,然后将安静的孩子连同摇篮抱起,走向刚收拾好的房间。
当天夜里,东炙皇宫内,突然死亡十几位御林军,死者面带微笑,很是安详,是在睡梦里死的,所以并没有任何调查与怀疑。
毕竟这后宫内,妃嫔莫名的死去也是常事,所以御林军的死亡如同水月镜花,并没有一人放在心上。
看大白摇着它的小尾巴求夸奖,挽歌微微颔首,并没有忽视大白紫红的角上一闪而过的血光“做得不错!”
终于得到挽歌的赞赏,大白欢快的蹦跳起来,也不枉它第一次杀人了。
它将那些人带入他们最渴望拥有的梦境里,然后将他们的内脏逐渐冰冻住,直到他们在睡梦里死去,杀人的感觉,好像不错呢,既新奇又刺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