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你开始关注一个人,你会不自觉关注她所关注的风景。
他沿着她的侧脸看向窗外,天空蔚蓝澄澈,云朵洁白高远,悠悠然随风变幻。
寥落的法桐叶子颤悠悠随风摆动,目送云朵远去,落下枝头。
叶落归根……
她惆怅的叹气,收回目光,低头做题。
接下来的两个月她格外用功,罗一鸣也自觉的不再催她看小说。
她本就聪明,基础也不错,只要态度端正方法得当,成绩进步很快。
期末考试她排名第九,捧着一张“三好学生”的奖状笑得异常灿烂。
这是半年来她笑得最开心的一次,仅仅因为一张奖状就高兴成这样,有些与年龄不符的天真。
傅家耀羡慕她的不谙世事,看她沉浸在自己的喜悦中兀自快乐,再一次认定她的家庭幸福美满。
事实上他错得离谱。
半年前她妈妈被确诊肺癌晚期,像所有依赖妈妈
的孩子一样,听到噩耗的那一刻她的世界崩塌了。
孟想的妈妈是职中主管学生思想工作的老师,大学专业是心理学,十分注重对孩子心理健康的引导。孟想的爸爸虽然工作忙,但对女儿的问题从来都是尽心尽力。十七八岁正是一个人性格养成的关键时期,夫妻俩尽心竭力让女儿健康过渡。
机缘巧合下孟父得知了傅家耀的故事,和妻子商议后找班主任老师给孟想调座位,希望用傅家兄弟的事迹激励女儿,让她不要因为妈妈
的病而丧失生活的斗志。
孟想是幸运的,有这样大爱无私的父母是多少人可遇而不可求的。
妈妈忍着疼痛对她微笑,用慈爱的目光鼓励她坚强起来,这些她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她比许多同龄的孩子要懂事,知道自己不能帮妈妈减轻痛苦,只有努力学习用漂亮的成绩博妈妈一笑。
寒假里,妈妈趁着自己还有一口气在,教导女儿做饭做家务,培养她独立生活的能力。
孟想自小被爸爸妈妈捧在手心,虽说没有骄娇二气,但自理能力实在有限。为了让妈妈放心,她学着做饭、洗衣服、铺床叠被、缝缝补补。
新学期开学,她带着两个蒸年糕去学校。
傅家耀看着红红白白挤得看不出形状的一团失笑,这卖相寒碜了些!
孟想带来的年糕还是热的,香甜的味道钻进鼻子里勾得他馋虫大动。
年糕是过年必备,在傅家耀家里比饺子都珍贵,只有初一初五两天才能吃上一个。听孟想说自己吃年糕吃到腻,他心里有些凄凉,脑子里飘过一句诗: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你早饭吃得饱吗?不太撑的话帮我分担一下吧。”
她的谎言拙劣,年糕装在两个保鲜袋里,分明是早有预谋。
傅家耀抿唇,从家里带来的馒头冻得跟石头似的,他早上根本就没吃饭。
残留的自尊和膨胀的食欲做着殊死较量,食物的香味和胃肠的叫嚣冲击着他的意志。
“好不好嘛?帮个忙呀!”
孟想轻轻推了他一下,软软的央求让他全线崩溃。
“嗯,好。”他硬着头皮点头,不敢看她的眼睛。
年糕是白糯米做的,掺了桂花酱,中间包了红豆沙,外面嵌了蜜枣,味道好得没话说。
她问:“我自己做的,手艺还行吧?”
他一怔,心里聚起浓浓的一团,比嘴里的年糕还要甜。
“我刚学做饭,现在处于实习阶段。下午带八宝饭给你,装在保温桶里,晚上吃也不会凉。”
“不用那么麻烦……”
“不麻烦,我爸爸不常在家吃饭,我和妈妈也吃不了太多,你就当做是帮我们合理利用粮食。”
他窘迫的不知说什么好,他又不是傻子,怎么会看不出她是在好心帮他?
“你不要误会,我不是要给你剩饭剩菜,都是单独盛出来的,保证不沾口水。”她怕他误会,诚恳地解释。顿一顿又补充说:“还是,你嫌弃我做的东西样子难看又不合你的口味?”
“不是!”他急忙否认,“我不能占你便宜。”
孟想释然:“我把你当试菜的小白鼠,你不跟我要钱我就谢天谢地了!”
傅家耀失语,这姑娘的思想还真曲折,发善心还要拐弯抹角的往别人脸上贴金。
青春萌动的少男少女之间某些与众不同的亲密往来往往会招致非议,孟想和傅家耀也未能免俗。
流言初起,孟想很淡定,一如既往的背着保温桶上学放学。
傅家耀就不行了,他心虚,一点儿风吹草动都让他如芒在背。
那年他十八岁,村里同龄的孩子都去打工赚钱谈对象,他也在那个迟来的春天躁动不安。
晚上熄灯后男生间的话题开始荤素不忌,他躺在上铺一言不发,闭上眼全是她沉静的侧脸和裙子下交叠的双腿。
对床下铺的王骏盘点理科班女生,孟想榜上有名。傅家耀听他报出她的各种尺码,明知道他是猜的,仍然暴躁的几欲发作!
他受不了别人贼兮兮的眼睛在她身上逡巡,受不了他们在脑海里勾勒她的轮廓,这是对她的亵渎!
然而一夜绮梦,醒来一片濡湿。
他呆了,自己也tm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