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家耀真正认识孟想是在高二那年,班主任重新排座位,男男女女配对,剩下他这一桌混搭。
以前他和孟想几乎没有交集,她长得漂亮,性格随和稳重,话不多,和班里同学的关系不疏远也不过分亲密,唯独跟三班的罗一鸣是好朋友。
孟想的爸爸是公务员,妈妈是职中的老师,像许多工薪家庭一样,家住单位的家属院。她脸上总是挂着淡淡的笑,对谁说话都带着三分恭维,吐字清晰不紧不慢,给人感觉很是熨帖。
傅家耀想,这样的女孩子一定生活在非常幸福的家庭,然后才会把幸福的感觉传递给别人。
相比之下他家的条件实在差远了,他是特困生,从小到大一次不落的领助学金。他的学费是父母东拼西借凑的,衣服是大哥剩下的,也有乡里乡亲送的。整个夏天都穿着“某某化肥”的广告t恤,穿了洗洗了穿,到八月底开学已经被汗渍浸得洗不出底色。
与他不同,孟想的衣服虽然朴素却很干净,坐她身边总能闻到幽幽淡淡的香气。她爱穿白色、浅蓝和浅灰色衣服,看上去清新雅致。她的皮肤白,有时候不经意间胳膊相碰,黑白肤色的强烈反差让他自卑,忙不迭的挪到一边低下头。不经意间会瞄到她交叠的小腿,视线顺着脚踝往上,看在眼里拔不出来。
夏去秋来,枯黄的法桐叶子沉重地落下枝头。
西风送爽,白露为霜,一派肃杀之象。
这样的季节最易生出愁绪,孟想眉目间攒着日渐深沉的忧郁。
罗一鸣几乎每个课间都会过来,高二一班的教室在一楼,孟想的座位又靠窗,罗一鸣站在窗外和她说话递东西,感觉跟探监似的。
罗一鸣话多,事无巨细都要倒豆子似的吧啦吧啦说上一通。
孟想就托腮听着,有时候轻笑,有时候发表简短的评论,更多的时候是轻轻“嗯”一声。
罗一鸣得不到互动就伸出手指挑她下巴:“妞儿,别跟我玩忧郁,咱不带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的。”
孟想笑笑,从抽屉里拿出郭某某的作品还给她:“我实在体会不出那种‘明媚的忧伤’,一滴眼泪都没掉。”
罗一鸣哇哇大叫,指着她的鼻子骂她铁石心肠。
骂归骂,罗一鸣还是坚持不懈的塞小说给她,都是那种封面花花绿绿很脑残的yy之作。
孟想每次都是很无奈的接过、很任命的看完、很认真的汇报,发表一两句感想后再听罗一鸣高谈阔论。
傅家耀无法理解女生的价值观,对那些既没营养又不对胃口的东西,为什么还要勉强自己接受?常言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孟想这么安静的女孩怎么能忍受罗一鸣的聒噪?
很久之后,当他不得不耐着性子听某人畅谈偶像剧的时候,他才知道什么忧伤啊淡定啊通通都是浮云,这丫头骨子里就是个跟罗一鸣臭味相投的小言控!
十一月迎来期中考试,傅家耀的成绩班里第八,孟想二十四。
看到成绩单后她主动说了第一句话:“你哥哥真的是f大的研究生吗?”
他愣了一下,诚实地点头,说不出是自豪还是失望。
“经济学院的?”
他再次点头。
“好厉害!”她由衷赞叹:“f大经院在全国的排名数一数二,听说比北大都难考,你哥哥学习真好!”
不知怎的他头脑一时发热竟然揭了大哥的老底:“他本科的学校不好,头一年考研没考上,复习了一年才考上的。”
或许是出于礼貌,或许是出于认可,她并不介意成功之前的曲折。“那也很优秀,很多人考一辈子都未必能考上。”
他一定是疯了,脱口而出:“我比他更优秀!”
她闻言笑了,眼睛弯弯的亮亮的,满是赞赏和期许。
后来每当他回想起这一幕他都会懊恼得想撞墙,怎么能那么冲
动呢?怎么能那么自负呢?怎么能那么不经思考呢?
幸好她足够包容,不然只要一个怀疑的语气或者鄙视的眼神,他都会找根裤 腰
带自挂东南枝。
那天之后她的话多了起来,常常会向他请教问题,偶尔也问他一些生活状况。
他对她有问必答,但涉及到家里的话题总是回答的小心翼翼,生怕她会嫌弃。
她是个教养良好的女孩,听说他的家境后没有过多的惊讶或者怜悯,反而对他和他的家人表示敬佩。
他很高兴,原来真的有人可以集美丽的外表和心灵于一身,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天使?
自此怦然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