软榻上,少女肌肤胜雪,两颊晕着浅浅绯色,气色一等;一双桃花花瓣形状的美目犹似一泓清酒,顾盼之际,眸中似开出倾世桃花,眼尾妖异的上扬,却因为眼神正气,自有一番清雅高华的气质,让人为之所摄、自惭形秽、不敢亵渎。
以前寡淡的眉心今日贴了一朵莲花花钿,契合眉宇间稍显的病态,将那清雅高华的冷傲气质柔和了几分,增添几丝慵懒美艳的韵味。
许是刚刚醒来,景楚眼角的泪花还未散去。
楼婉婉很不想承认,但是这一刻的景楚确实当得了‘人间富贵花’的美誉,格外惹人疼爱,眸中闪烁的泪花像一场即将飘散的桃花雨,让她化作一直桃花妖,眼波流转之际尽显勾魂摄魄之态,让人过目不忘,魂牵梦绕。
“楼姐姐?”景楚素手撑着雪颊,露出手腕上水头十足,晶莹剔透的白玉镯。她囫囵了下嘴里甜腻腻的蜜饯,看着楼婉婉的目光带了些意味不明。
“嗯…哦。”楼婉婉猛地回过神来,脸上的表情是自己都不知道僵硬,她扯出一抹假笑,有些语无伦次地道:“只怪妹妹太美了,姐姐一下子看痴了去。妹妹往常不是最不喜欢脂粉味吗?怎么今日这么有闲心,装扮得这么漂亮?”
景楚半眯着眸子打量楼婉婉,像商人在对一件物品估价;又像主人家对下等奴才的漫不经心。直看得楼婉婉浑身不自在,心头冒火。
“怎…怎么了?”楼婉婉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着,没发现有不妥的地方。
“没什么。”景楚毫不在意的摆摆手,略蹙着眉说:“要说我为何不喜欢脂粉味,说到底也是因为楼姐姐的缘故。”
“我的缘故?”
景楚支着腮咽下嘴里的蜜饯,语气漫不经心:“是呀,也不知楼姐姐的脂粉是哪儿买的,闻着无端刺鼻,你也知道我这身子娇气得很,特别是鼻子,那些刺鼻、味儿厚重的胭脂水粉我最讨厌了。”
楼婉婉还没从景楚的一番话里反应过来,景楚已经朝锦瑟吩咐:“去将我那盒桃花研制的脂粉拿来给楼姐姐瞧瞧。”
锦瑟忍着笑,道了一声:“是。”
“你……”楼婉婉眸光微闪,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她还不至于蠢笨无知,看不出景楚在戏耍她。可是为什么呢?难道她真的发现是自己推她下水的?
景楚挑眉,面露茫然:“怎么?”
楼婉婉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看样子景楚并不知道真相。
难道是自己多心了?
楼婉婉脸上带着笑,心里却思潮翻涌。
“前几日妹妹落水可把姐姐吓坏了,回去后险些也病一场。还好妹妹平安,如若不然姐姐怕是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了。”楼婉婉边说边走到软榻旁的软凳上坐下,微微嘟着嘴,冲柔弱无骨靠在软榻上的景楚抱怨,那双精明的眼睛却不由自主泄露出点点嫉妒和厌恶。
景秦云星中苦笑,明明这么明显的恶意,为什么前世的她就看不到呢?!
前世的她眼高手低,除了后来的秦陌止,从来不会真正去在意一个人的情绪。所以明明锦瑟和皎月都能看出楼婉婉的不怀好意,她却看不到。
比睁眼瞎还有过之无不及!
景楚用手绢擦拭了下嘴角,顺势吐出一口浊气。
现在重头来过,她便来陪楼婉婉、秦陌止一行人好好玩玩。
“嗯。”景楚点点头,颇为认同地说:“我猜楼姐姐也吓坏了。当时只有你站在我身后,偏偏那么巧我就掉进水里了,旁的随便一个人都会怀疑楼姐姐别有用心,是你故意将我推下船的。”
“我没有!”楼婉婉蹭的一声从软凳上站起来,目露惊愕。
景楚奇怪的看了她一眼:“楼姐姐这么激动做什么?我当然知道你没有了,你我相识几年,你是什么样的人我一清二楚。”卑鄙无耻,小人行径,下流肮脏,蛇蝎心肠,贪婪恶毒。这些特性可不就是你楼婉婉独一无二的品质吗?!世间之人千千万,唯有你是万里挑一的恶毒心肠!
楼婉婉是真的有些摸不着头脑了,仿佛短短几日,景楚突然迅速成长,让她看不透了。以往就算她清高,就算她拒人千里之外,但她的情绪很外放,不用多思考,楼婉婉就知道景楚喜欢什么讨厌什么,说的话是真是假。
但是今天,自从与景楚相识以来,楼婉婉第一次觉得棘手,因为她看不透景楚了!那些真真假假的话乍一听像是打趣,稍作细想便能惊出她一身冷汗。
怎么会这样?难道大病一场连人的本质都能改变?
楼婉婉捏了捏手心软肉,强迫自己定下心神,刻意摆出一个‘我受了委屈但我很坚强’的表情,柔声道:“只要妹妹心里明白就好,旁人的误会我一点都不在乎。”
“哎…”景楚叹了口气,扶着皎月的手慢慢从软榻上站起来,一袭软银轻罗百合裙像水一样柔软,随着她一步一步移动,裙摆荡起浅浅波纹,漂亮得不像话话。
景楚慢悠悠移到敞开的窗边,雨过天晴,太阳继续发光发热,金灿灿的阳光从天而降,细碎的额光芒撒在她头上金镶玉蝶飞步摇上,玉蝴蝶栩栩如生,仿佛有了生命。
倾国容颜再配上华服美饰,世上再没有人能比得上她了。
楼婉婉心里嫉妒得发疯,差掉扭曲了一直尽心维护的温婉面容,她攥了攥手心,跟着起身站到景楚身旁,语带关切:“妹妹为何叹气?”
景楚瞥了她一眼,又将目光落在园中皎月还没剪完的花卉和托盘的琉璃瓶上,没甚情绪地说:“我在叹楼姐姐对我实在太好了,为了我甚至不顾及自己的清白。不过这样也好,我便不用多做纠结了。”
楼婉婉有种不详的预感,她问:“这话怎么说?”
“也不是什么天大的事。”景楚慢吞吞的伸手拿起锦瑟手里的脂粉盒,打开露出里面淡粉色、磨得极细的粉末,一看就知道不是凡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