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参无语至极,握拳抵着嘴角咳嗽了一声,道:“爷,人家还没被算计成功呢。听说修王几次三番跑去丞相府都被景相打了太极,修王连景小姐的面都还没见上。”
“呵~”赵枭斜瞟了他一眼,左右开弓扯着苍鹰的两边翅膀让它展翅,“都主动招摇过市跑到玉食斋了,秦陌止还会远吗?”
是了,丞相府见不到,丞相府外能见到呀。这人就已经出来了,秦陌止还不得像狗闻到骨头味,急巴巴的往这边赶。
玄参尴尬的摸了摸鼻尖,不太确信地道:“……怎么说也是景培正的嫡女,该不会那么蠢吧。”
“属下也觉得她没那么蠢,爷您是没瞧见,那景小姐趾高气扬的模样和您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寒水说完就后悔了,捂着嘴一脸惊恐的看着赵枭。
“奥~”赵枭手上一个用力,苍鹰吃痛扑腾着翅膀在屋里鸡飞狗跳了一圈,终于找到窗口从屋里窜出,直冲云霄不回头。
赵枭目送苍鹰头也不回的消失得无影无踪,脸色比方才更加漠然了,他摸了个酒杯在手里把玩,带着三分笑意七分冷漠的嗓音漫不经心:“原来爷在你眼里是一只趾高气扬的开屏孔雀。”
“爷恕罪,属下不是那个意思。”寒水连忙单膝跪地,额头渗出大颗大颗的汗珠。
赵枭目光还放在蓝天上,眸色如墨,幽幽道:“等这小畜生回来了,罚它三天不准进食。”
玄参抱拳:“是。”
终于看够了,赵枭收回目光,疲懒的眸子在寒水身上转了一圈,最终慢悠悠吐出两个字“无趣。”把酒杯随意扔在桌上,他摆了摆手:“起来吧。”
“谢主子。”寒水起身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退到玄参身边站立。
寒水虽然知道爷不会对自己下杀手,可是爷的气势实在太骇人了,连草原之王的苍鹰都吓得抱头乱窜,更比说他了。光是爷的一个眼神,就能让他汗毛倒竖,冷汗直冒。
赵枭没甚兴致的闭上眼睛,雅间寂静无声。过了半响,那双看似无精打采的睡凤眸又慢吞吞的掀开眼睑,盯着屋顶不知看了几息,忽然道:“人去了哪个雅间?”
这个人自然毫无疑问指的是景楚,寒水刚被吓了一遭,这会儿分外上道的表示明白,忙应声:“回爷,景小姐就在咱们旁边当然‘菊’字雅间。”
赵枭又沉默了一会儿,重新拿起酒杯转圈把玩,转了几圈后,缓缓道:“把闭层打开。”
“是。”
玄参走到和‘菊’字雅间相连的墙壁处,伸手取下挂在墙上的寒梅图,在那处摸索了一番,有齿轮咔嚓一声,左下角露出一个豆腐大,四四方方的小窗口。窗口上安置了透明的琉璃,琉璃经过特殊处理,从这边可以看到那边,那边却看不到这边。
‘菊’间的景象一览无遗,景楚带着两个丫鬟正坐在大圆桌旁,店小二顶着一张红得跟猴屁股似的脸招呼她们点菜。
这还是赵枭第一次近看景楚,以前倒是远远瞧见过,只依稀记得这人生了副好皮子,倒没想到这副皮子会这般与众不同。
赵枭首先注意到景楚的眼睛,她的眼睛长得很好看,形如桃花花瓣,眼神迷离,年纪轻轻已有些许媚态,乍一眼看去睡眼朦胧,涣散之余目光却浮露在外,若仔细看却能发现眸中情绪复杂,一点不单纯。
许是想到什么有趣的事,那双眸子含笑状似弯弯月牙儿,十分勾魂。总体看去眼神似醉,而又楚楚可怜,正正应了那句回眸一笑百媚生或临去秋波,叫人心荡意牵。
好一双勾魂夺魄的桃花眼。赵枭暗忖,这蠢货倒是生得好。
“呃……”玄参愕然了一声,神色突然一言难尽。
要不寒水怎么说景楚和赵枭脾性相同呢。这会景楚正拿着一枚酒杯把玩,巧之又巧,她把玩酒杯的手法和方式都与赵枭刚刚把玩酒杯的手法和方式如出一辙。
寒水和玄参不由自主同时将目光落在自家爷身上,果然看到爷的脸色黑得能滴出墨汁来。
试想一下,你刚骂一个人是蠢货,下一刻这个蠢货就做了和你同样的动作。啧,这种微妙的感觉,还真是让人不爽快。
“看什么?”赵枭邪邪一笑,异常阴沉的嗓音难以掩盖其中蕴含的咬牙切齿。
“没,没什么。”玄参和寒水齐齐打了个哆嗦,缩了缩脖子,蹑手蹑脚往旁边移了移。天地良心,他们哪敢看爷的乐子,他们只是一时没忍住,视线飘忽过去了而已。
赵枭皱了皱眉,面色不善的看着透明琉璃另一头的景楚,好样的,无形之中,两人的梁子算是结下了。
幸亏景楚一无所知,否则定会大翻白眼。
‘菊’字雅间里,景楚第五十八次转动酒杯,雅间的门终于被敲响了。景楚眼底飞快闪过一抹狠辣,快得连身边的两个丫鬟都没看清,只有正对着她正前方隔着一面琉璃偷窥的赵枭看到了。
赵枭兴味般的勾了勾唇,懒耷耷的睡凤眸多了几分活力,终于发现不那么无趣的东西了。
锦瑟打开门看到来人微微一愣,福了福身,“见过修王殿下。”
秦陌止道:“免礼。你家小姐可在里面?”
“请殿下进来。”景楚将酒杯随手扔在桌上。
话落,秦陌止便自发的走进雅间。
景楚抬眼望去,一如前世,秦陌止仍身着玄黑华服,头戴束发嵌宝紫金冠,脚踩青靴,风光无限。他的面容浅染麦色,虽不白皙却仍旧俊美绝伦,风度翩翩。整个人还散发着神秘阳刚气质,面上虽不言苟笑,然抵不过生得剑眉星目,仍能惹金陵城中不少贵女倾心相付。
景楚缓缓垂首,掌心早已血淋淋一片。
曾经的十里红妆不过黄粱一梦,曾经的山盟海誓早已化作浮云。
豆蔻年华的爱慕,苦心付出十余载,为了他和他的江山,她抛弃了一切,放弃了所有。换来的却是一场蓄意的欺骗,得到的不过是景家满门的血债。
多么绝情的人,多么狠心的他!
明明生得人模狗样,但在整个金陵城中,谁又知道在这器宇不凡的表象下,掩藏的却是一颗狼心狗肺的心呢。
前世害得她家破人亡的罪魁祸首,时隔一世,终相见。
秦陌止,今生今世,你我二人不死不休!
掩去眸中汹涌的杀意,景楚起身施礼:“见过修王殿下。”
“景小姐免礼。”景楚鲜活的打扮惹得秦陌止眼前一亮,原本只是做戏的心思似乎突然有了实感,他上前一步,正欲亲手将人扶起来,景楚却像头顶长了眼睛,他话音刚落便站直身子后退一步,秦陌止伸出去的手悬在半空,尴尬异常。
景楚自顾落座,随口招呼了一声:“修王殿下请坐。不知修王殿下寻景楚所为何事?”
秦陌止眸子一暗,撩袍落座在景楚身边。他当然是刻意为之,没有挑远的位置坐,偏偏要挤在景楚身侧,可是他高估了自己的魅力。
景楚蹙着眉头,一脸不赞同道:“虽说秦国民风开放,男女之间无大防,可修王殿下贵为一国王爷,还需多多考虑自己的身份。”说罢她站起身往旁边挪了两个位置,坐下继续道:“修王殿下下次万万不可这般,女儿家的名声很重要,景楚让殿下入雅间已是不妥,再与殿下比肩而坐,若旁人看到恐会毁了景楚名节,要知道,我如今已经到了该议亲的年纪,可不能留让婆家人诟病的事发生。”
“……”秦陌止脸色微微阴沉了下,千算万算没算到景楚竟然对他不单不存男女心思还如此不客气,他面上肌肉一跳,压住怒气,赔礼道:“是本王考虑不周,下次定不会如此。不过本王乃景小姐的救命恩人,便是比邻而坐也不会有不长眼的人乱嚼舌根。”
景楚心下冷笑,这是明晃晃摆出救命恩人的身份来掣肘她的行动和情感吗?未免当她丞相府太好欺负了,随便什么阿猫阿狗就能挟恩图报。
“修王殿下所言极是,若是没有修王殿下施以援手,景楚恐怕早已魂归西出了。听爹爹说,修王殿下近日多次上府,只为确认景楚身体是否安康,此等大恩,景楚没齿难忘。”
秦陌止目光炯炯看着景楚,沉吟道:“毕竟是本王亲自救回的人,自然会多些关照。”
“哦?”景楚来了兴趣,眉毛一扬,桃花眸流光溢彩,她笑问:“所以在修王殿下眼里景楚是与旁人不同的存在?”
秦陌止神色真诚:“当然。”
“哈。”景楚一下子笑出了声,不是浅浅淡淡的勾唇,而是热烈张扬的大笑,眼睛弯成甜甜的月牙状。她眨了眨笑得湿漉漉的眸子,意味深长道:“那楼姐姐在殿下心里也是特别的吗?”
秦陌止显然没料到景楚会有此一问,愣了愣,忽然想到一种可能,心情骤松,不常笑的薄唇勾起一抹弧度,“楚儿不喜我对旁人不同吗?”
是了,会因为别的女子质问他,除了心生嫉妒不会有别的原因。他贵为修王殿下,身边的女人少不下十几个,小女子之间的小伎俩,惯会为了他的目光拈酸吃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