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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家有女 第四十章 解脱

“这幅画,唤作‘解脱’,画中诠释的‘生’也是解脱。”素手停在那画卷上男子胸口的剑上,秦楚歌目光平静。“天下大势诸国并立,烽烟四起,战火不断,英雄儿郎保家卫国。刀剑无眼,战争无情,数不尽儿郎的满腔热血,皆化作边疆战场上的一抔黄土。”

明伦堂此刻安静得可怕,众人的目光牢牢聚集在那尚未及笄的粉衣少女身上。

少女在众人的注视下淡然自若,语调轻柔,缓缓而言:“狼烟纷争未熄,至亲之人不相见,浴血兄弟一个接着一个做了刀下亡魂,心中的思念,战争残酷的折磨,看不见的将来……”随着少女每说一句话,在场众人的心也跟着缠上一颤,少女余光扫过众人,心中嗤笑,面上却毫无表情,继续将画意娓娓道来:“楚歌曾在一本书上看到,据说人死的那一刻,会看到一生中所有美好的瞬间。我画中的这个男子,经历了所有残酷无情,终于在死亡的那一刻,他再次体会到曾经的美好,合家美好,天下太平。”

少女婷婷而立,桃花眸子平淡如水看向向燕婉,语调平平:“他的死便是‘生’。”

向燕婉猛地一颤,其实自看到秦楚歌画中内容的那一刻,她便清楚自己与秦楚歌的差距,可是,她不服!她的画技在金陵城中那是有目共睹,就连宫中的娘娘都曾夸赞过她,她也从未在画上失意过。

向燕婉眉头微皱,她无论如何都无法释怀自己在画上失意,自三岁开始摆弄丹青起,她的画技向来让人赞不绝口,不曾想竟在集考这么重要的场合失意了,起先她还以为是山长和夫子们评判错误,哪知竟真败下阵来。

御史夫人到底比向燕婉要沉着得多,此刻见爱女失神,自是知晓她心中不好过,浅语唤道:“婉儿。”

同镇远侯南宫绪一般,御史大夫向龄也生性风流,爱美成痴,府中姬妾美姬无数。不同的是御史夫人比冯文厉害,自嫁入御史府便掌家有方,将御史府的后院打理得井井有条,虽说后院是个是非之地,但在她的掌管下,御史府的后院硬是从未失火过。

而对于向燕婉这个仅有的爱女,御史夫人教导得当,不仅要求向燕婉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还需养成事事从容的态度,身为御史府的第一嫡女,一言一行都要做到完美。譬如此刻,则需淡定才是。

向燕婉不愧是御史夫人手把手*出来的,听到御史夫人的提醒,立刻便收起不满情绪,继续做出一个温婉冷清的模样。

御史夫人见状微微勾起一丝笑意,想来定是极其满意的。

楚心虽已经回宫,然王珩却牢记秦楚歌和楚心的过节,此刻冷哼一声,找茬道:“装模作样,男儿建功立业本就理所当然。你作为一介女子,并不曾上过战场,又从何知晓战场残酷?”

秦楚歌微微垂眸,复又抬眼与王珩对上,嘴角勾起,露出一抹极冷的笑意,道:“你的问题,不如让你身后的王太尉来回答如何?”

“呵呵,回答不上来吗?莫不是你已经殚精竭虑……”

“逆子,住口!”不待王珩说完,王文清猛地一拍桌,喝斥出声。

秦渊见状眸中寒意透骨,看向王珩皮笑肉不笑道:“太尉家的公子,难不成每日享受荣怀富贵将脑子也丢了?三岁稚童都知战场残酷,你却仿佛今日第一次听说般。”

“男儿建功立业确实理所应当。”秦楚歌继续道:“若你不是太尉府公子,我且问你,你愿意赶赴边疆,上阵杀敌吗?你愿意与你至亲之人分隔千里不相见吗?你愿意每日活得胆战心惊,看着战友一个个倒下吗?你可知每年的战场上,有多少儿郎战死沙场,有些甚至连完整的尸首都不曾留下。如今你享受的荣华富贵,不过是那些沙场儿郎用命换来的,没有他们献出生命的守护,你王珩还会完好无损的站在这里吗。你的生是他们用死换来的,你可懂!”

少女的每一句话铿锵有力,每一个字掷地有声。

战场凶险他又怎会不知,此番只不过是故意与秦楚歌作对罢了。“我……”王珩弱弱无语,迎着众人谴责的目光,慌了神。

“咳咳~”山长欧阳月重重咳嗽两声,将众人的注意力吸引了去,道:“画类的结果毋庸置疑,现在宣布棋类和骑射的结果。”

毕竟是宏宇书院的集考日,欧阳月作为宏宇书院的山长,自是不希望学子们在此场合上闹出僵局,恰如他一反宏宇书院历来的规矩,同意楚心在没完成骑射考核的情况下率先回楚宫,就是因为他看出秦楚歌的不同,凡与她对上的学子,无论公主还是世家子弟都讨不到好,世家子弟也就罢了,一国公主他却不能视而不见,秦楚歌的性子一看就知外柔内刚,那楚心也不是个聪明的人,两人碰在一起,无名火花四溅,若在他的地盘上闹到他都无法收场的地步,委实有些麻烦……

山长都发话了,在场众人自然不可继续谈及画意,转而将注意力放在棋类上。

学子们斗棋的棋局还摆在原处,众人一边看棋局一边等待欧阳月宣布结果。由于秦楚歌和楚心的棋局也就被破坏,所以除却与秦楚歌斗棋的楚心和欧阳月几人,无人观看到秦楚歌那煞气冲天的棋路。

棋类中,南宫司音果然如她自己的猜想,没有挤入乙末,朱玉兰棋艺本也一般,却好运碰到了一窍不通的南宫司音,赢了棋局,勉勉强强挤进乙末。

秦楚歌同楚心的棋局虽毁,欧阳月和众夫子却已经瞧得分明,是以两人都有成绩,只是棋局不再,在场诸位没人看到那一盘棋,若给了好的成绩,无法令人信服,所以欧阳月和众夫子商讨后只给二人评了个乙末。

宣布完文类四艺的结果,接下来便轮到武类的骑射。

骑射历来不受重视,往年每一次集考的多数女学子均在乙末之下,今年也别无二般。然进入内院的条件除却骑射,文类四艺必须在乙末之上,才能进入内院继续学习更高深的学问。

今年参加集考的三十六位学子,四艺在乙末之上的有十六人,秦楚歌,楚心,司马子禾等都在名单之中。南宫司音的棋画二艺均未在乙末之上,所以并没有资格进入内院。

进入内院的名额宣布完了,宏宇书院三年一度的集考便结束了。众位虽自家子女前来的家眷大臣们,喜乐不一。那些府上公子或者小姐圆满进入内院的妇人们,各各脸上笑颜如花,仿佛能进入内院是一种极大的荣耀,能在同为贵胄世家的众人中高人一等。

权势地位大过天,宏宇书院内院学子的名头虽不能享誉天下,在金陵乃至整个楚歌却是绝对的风光。世家贵族子女自小锦衣玉食,最不缺的便是荣华富贵,但若想家族长盛不衰,让家族风光永存,靠的绝不独是族中长辈,后起新秀也是不可缺少的存在。

虽说名门世家看待女子,更注重贤良淑德。但若锦上添花,论才论貌都乃女子中的佼佼者,固然最好不过。男儿一心向往仕途,内有乾坤,满腹才华才是底气,想要与王爷们往来,光凭宏宇书院外院学子的身份,委实得不到重视。

正待众人心情不一时,秦楚歌悠然起身,朝欧阳月等人行一师礼,问道:“山长,众位夫子,不知可否容楚歌道一言。”

秦楚歌一开口,正交头接耳的众人习惯性的收声望去,秦楚歌今日真真是好一番大展光华,且不论她作为秦舒培秦丞相的嫡女,单她今日辩论八公主楚心,奏出独一无二的广陵散等就已惹得众人对她记忆深刻。此刻大家都想看一看,这个今日一再展露风华的少女,又要道出个什么趣事。

欧阳月眉头一挑,眼中精光闪过,大手一挥道:“但说无妨。”

“对于宏宇书院的集考,楚歌一直存有疑惑,骑射二艺分明也在考核的题目当中,为何选拔进入内院的学子时,骑射的成绩却无足轻重?”秦楚歌目光平静,一字一句将所谓疑惑道出。

“秦学子应当知晓,宏宇书院历来的规矩便是如此。”不待欧阳月答话,监考夫子便上前一步道。

“即是规矩,定有其中道理。楚歌愚钝,猜不透这其中道理。”秦楚歌垂了垂眼眸,一副虚心求教的模样。

监考夫子正欲再说,欧阳月看了他一眼,那夫子忙止声退后,欧阳月这才捋着胡子,语气喜怒不明道:“你个小丫头,莫要绕圈子了,你想说什么直说便是。”

不得不说,秦楚歌的性子确实对极欧阳月这个老顽固的胃口,小小年纪不骄不躁,不拘泥闺阁女儿家的情情爱爱,心中藏的又全是些看不透的心思,真真狡黠如狐,若是别人或许不会喜欢女子这般心性,偏生欧阳月却欣赏秦楚歌的小有心计。

欧阳月既已如是说,秦楚歌自然没有磨磨唧唧的道理,当下便道:“既然如此,楚歌便直言了,宏宇书院评判进入内院的集考,如今不公平。”

秦楚歌声音不低,侃侃而谈铿锵有力,在场诸位一字不漏的听了个全然,‘如今不公平’浅浅的五个字便是将宏宇书院历来的规矩推翻了,却是将许多爱武之人心中的疑问淋漓尽致的道了出来。

欧阳月怎会听不出门道,偏偏他就愿装个糊涂,半眯着精光流动的眼睛看着秦楚歌,状似疑惑道:“哦~那为何是如今?”

秦楚歌仍旧淡然,回道:“回山长,正如夫子所说,集考的规矩便是必须考核骑射,也因为如此考核骑射才被延续至今。可是如今评判学子进入内院,骑射考核的结果却无足轻重,难道第一任山长将骑射选作集考不可缺少的二艺,就是为了让学子们在进行了严厉的文类四艺考核后,骑骑马射射箭放松放松?当然,若真是如此,那楚歌无话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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