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回到部族里，谈起我的故事，竟总觉得怪异。族人许多不信。
……
从缺口崖壁，向西五十里到积石山，又向西二百余里，到一个叫长留山的地方。此处与妖兽杀戮的中原不同，乃是一片处子净土。四周湖群环绕，星罗棋布。
杂草鲜美，到处是野生的动物，组成一条巨大的食物链。
湛蓝深邃的天空，白云稀少。我竟有点想家。
我问飞天：“你有家吗？”
飞天：“天下之大，无所不是家。”
飞天从背后的剑袋里飞出来，变回原形。狂暴的妖气肆虐，附近的小动物都吓跑了。他仰冲上高空放纵的大叫：“我恶魔飞天，回来啦！长留！”
长留山，姬玄嚣的家乡。飞天当年在此败给姬玄嚣，差点丢了性命。机缘巧合被我救了，它才甘愿做我的武器。
姬玄嚣是黄帝的长子！哪个黄帝呢？那个跟蚩尤大战的黄帝，嫘祖的丈夫！他又是夏族部落的首领，又称为白帝。成年后娶妻凤鸿氏，两个部落结合后，信仰凤凰图腾。
……
关于长留山的记忆，要追溯到飞天很年轻的时候。
那时候它没有杀人如麻，没有杀人不眨眼，最爱在梧桐树上和凰调情，他当年最爱的凰叫“水寒”。（注：凤凰是两只神鸟，凤是雄鸟；凰是雌鸟）
姬玄嚣娶凤鸿氏为妻那天，立凤凰为图腾。意味着水寒不在属于他。飞天所以恼怒，因爱极而生恨。你觉得飞天像什么？一只长了翅膀的人？还是一只长得像人的鸟？其实他一生就没人喜欢他，甚至自己的父母是谁都不知道。
他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爱上水寒，可能孤独的他也期待被人爱吧。
失去水寒，飞天一夜之间化魔。伴随凋零与毁灭，他讨厌一切生命，所以杀人自然不在话下了。长留一夜之间变得生灵涂炭，飞天一夜之间可以屠死十六座城，连续三天。
侥幸活下来的人回忆亲身经历，只见千万座湖泊成为尸潭，乌鸦满天。
飞天沦为沾染毁灭的恶魔，谁又知道毁灭的尽头其实是毁灭自己！飞天最后甘愿被姬玄器钉在长留山的石壁，让血液源源不断像瀑布泄下。
只不过我那天路过长留，顺手救下它而已。故事的结局是，我被姬玄器整整追杀了二百四十六年零八天。最后一天，他死在了崤山，老死的。在马背上化成白骨，手里的刀还没生锈。
往事不堪回首。
飞天在空中肆虐横飞，停在一棵梧桐树上。实际上有一个秘密，那就是梧桐树这个名字，实际上是对绿色植被的高级称呼，和凡间梧桐树并非同类。
比如说：一颗种子掉地上，刚刚发芽就被飞来的黄土掩埋，它继续向上生长。刚长出一点嫩叶，一场暴雨冲刷来水泥，又将它掩埋。没办法，它又得继续向上生长。它不停的长，或许遇到山体滑坡，又将它掩埋。这时所有人都以为它死了，却在第二年春天长一颗嫩芽出来。沧海桑田，它不停地生长，不停地被掩埋。
到最后，它在地表上只有一头茂密的树冠，而地底下已经是万丈深渊，这种树才叫梧桐树。凤凰飞行万里，只有遇见梧桐树才会停下来休息。
飞天在梧桐树上浅浅的笑了起来。那是他的回忆。
还有二百八十里就到章莪山，休息一夜，天亮启程。如今的长留没有多少人烟，及多数都迁居中原，有的发展成游牧部族。在雪原上遇到的那个姑娘，就是由长留山走出去的游牧民族。
“你说那个枫二月姑娘，到底是何许人也？”我问。
飞天神秘的笑：“妖艳、火爆的美人。”
我脑海里开始想象枫二月的样子，忽然一团火惊醒了我。睁开眼，天刚刚破晓。
“走吧！”飞天变会刀鞘，落入我背后的剑袋中。
我极速狂奔，地上的蒲公英被卷起，留下一条条长长的痕迹。
中午，到达章莪山。山上草木不生，遍布玉石！随时传来石头敲击的声音，飞天现出原形，一阵嗡鸣，石头敲击声就消失不见了。
我进去山里面，火热的气浪扑面而来。可谓是山外飘雪，山里暴夏。光秃秃的山体，肥美的玉石遍布都是。
不得不说，此处是真的热，汗水低落在石头上瞬间被气化。
飞天说：“越靠近二月姑娘就越热，因为它以前是火神祝融的宠物，热是正常现象。对了，它以前还是黄帝的随车神鸟。”
我眉头一皱，道：“黄帝？不就是姬玄器的父亲吗？他追杀了我们两百多年，你确定你嘴里的枫二月不会为难我俩？”
飞天沉默思考许久，道：“你和它熟！我估计不会，且说它当年也没参与追杀一事，何必今日再来问罪？”
我想也对，可又觉得不对。反正来都来了，总要见个面。
“枫二月！”我大叫一声。忽然见远处一道火光冲天，一对燃烧的翅膀扑扇而来，非常巨大！
等它飞近眼前，变成一个美人，原来是一只带着火焰的神鸟。
她嘴角叼着一团神似玫瑰的火焰，浑身鲜红艳丽的衣裳，表情惊讶，道：“盘长命！是你吗！”
她靠近我身边，手捏住我的脸，满脸不可置信。
“有温度，有呼吸，有心跳……。”
我打开她的手，道：“别捏了，是真的！”
话音刚落，她一下跳入我怀中，亲昵。
飞天变成一柄剑，环绕我飞行。也许我该疯掉了，无法抗拒她的亲昵。我捧住她的脸：“好了，下来吧，我快受不了了。”
她从我怀中离开，苍然若失。而我慢慢想起一点关于她的事。
人间关于鲧的记载，是赐死羽山。实际上鲧死在了无烟，死在那潭冰冻的火山湖中。
鲧当年治水的时候，从地底的阴河冲出许多奇怪的尸体，这些尸体被雾隐妖拿去萃炼成一只葫芦，也就是现在我盘在腰间的这一只。雾隐妖和我的至交，所以我与鲧有多余的交情。
鲧死在无烟时，我在当场。也是那时候认识枫二月的，她是祝融的宠物。
最开始，鲧被天帝流放在羽山。后来祝融把鲧领到无烟去，就那样被杀死，以天帝之名。我赶去救他没来得及。
枫二月将我和飞天领到她的住处，一条蜿蜒的深渊，一直坠落，深渊下一座镶嵌在崖壁上的宫殿，宫门两边玄武岩龙首石雕，嘴里吐出岩浆瀑布。
“如何？”枫二月得意的问我。
“挺好看的！”我答。
进入宫殿，硫磺刺鼻的气息弥漫，处处透露出原始的味道。这里就是一个自然山洞，靠近地心，岩浆沸腾，一个岩浆王座悬浮在火海中央。
枫二月挥手，火海升起两个座位，道：“两位请坐。”
“不烫屁股吗？”飞天心头忌惮。我也透露询问的眼神。
枫二月哈哈大笑，道：“尽管坐！”
我试探坐下，感觉挺暖和的。飞天没坐，不知道在想什么。
枫二月问道：“长命哥哥来我这里是为了看我吗？”
我欲说话，飞天抢了一步，说道：“我们来拿回我们的东西？”
枫二月“哦~”了一声：“不是被你扔进火海毁了吗？”
飞天眼皮底跳动，发怒的前兆。
枫二月解释：“一棵树罢了！扔火海里还能活吗！”
飞天反手从脊梁骨中拔出魔剑，道：“那是水寒留下的梧桐树！浴火从生的火凤凰！区区火海能烧死它？”
枫二月十分淡定，一口要死那棵树被火烧死了。
梧桐树还有一种来历！凤凰浴火重生干预过的绿植，如果能同凤凰在火海中一起活下来，即使没有千万年的倔犟生长，它也能成为树中之王。是梧桐树的一个分支。从前在凡间留传一句话“只有最强壮的小草才能活下去。”这句话形容的便是火梧桐树。火烧而不死，无春风又生。
飞天和枫二月争执不休，我的存在好像第三者，听不懂他们在争什么！飞天拔出剑，想要决斗；枫二月装疯卖傻，不应付。
“难搞！”我在旁边烤肉吃，这些肉是前面那姑娘剩下的羊肉。我问：“飞天能跟我讲讲咋回事吗？来之前都没听你说过！”
飞天：“你知道的！”
我满脑子问号：“知道个球呢！”
飞天指着枫二月：“水寒留给我的一颗火梧桐！当年在无烟大战祝融时，被这鸟人叼走了。”
我好像…依稀…模糊…隐约…可能…貌似…真的记不得了。我看看枫二月，又看看飞天，道：“既然拿了就还给人家啊！”
枫二月傲娇的哼一声，道：“没意思。”
随后看见她从嘴里吐出一团火焰，火焰里包裹着一株树苗，看着就像一颗拇指大小的珠子。飞天将其吸到手中！当成一件玩意儿挂在脖子上。
这一愣神的功夫，竟把我的羊肉烤糊了！不划算，我问飞天：“那是什么东西啊？”
飞天：“世上最强壮的小草。”
我半懂不懂：“草？火克木，能在火里生长的草确实强壮。”
飞天叹气：“不知道你是真傻还是假傻。”
我无视飞天，对让我感觉到舒适的枫二月道：“你要不要来烤肉吃？”
枫二月还没说话，飞天挤了过来，他的身躯庞大，我只有他指甲盖那么点点儿。
“我要！”它道。
“一头羊都不够你塞牙缝呢！先变小再说。”
闻言，飞天变回一柄剑鞘，脊梁骨是剑。
忘了说一个事，飞天年轻时被姬玄器抽了脊梁骨，如今，它的脊梁骨是一柄魔剑。我当初救他的时候，他已经快死了。为了让它活命，我将这一柄魔剑植入他的后背，做脊梁。
飞天剑尖挑一片肉，在岩浆上烤。枫二月在她的王座上烤，三个妖魔鬼怪的东西，烤肉烤得不亦乐乎。
突然，一声呼啸！阴风卷起一条火舌，像剑一样锋利。杀气腾腾，我腰上的葫芦忽然发出一阵金光华彩，我听洞外喧哗，定眼一看，竟然有人。
红色火光中走来一个人，白头发，白衣服，白鞋子……陆修静！随后又来了很多人，曜石妲己，牛子一，高妄，小人还有很多修行者。
他们找到这里的？枫二月瞪着我和飞天，我慌忙解释道：“不是我们带来的！”
此时，我腰间上的葫芦越来越亮，一道金光虚影投射在空中。
虚影开口说话：“施主，我在你的葫芦里呢，劳驾您放小僧出来。”
“藏半莲！”我盯着虚影，竟然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进入葫芦里的。
我打开瓶盖，依然是一片叶子缓缓飞出来。落地后变成藏半莲。他合十手掌：“阿弥陀佛，施主几日不见别来无恙。”
我感觉到中计了，指着他们一群人，问道：“你们是一伙的？”
藏半莲笑而不语。
枫二月怒急：“尔等小辈哪里来回哪里去，别等我将你们头拧下来当球踢之后才后悔！”
其他修行者见其架势，蠢蠢不敢向前。有一个不要命的，大声呵斥：“我等今日就把这妖巢捣毁咯，每一个妖类都跑不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枫二月笑得极其猖狂：“就你们这等货色！凭什么？”语落，大掌一挥，所有人分开两边，独留那位讲话的在中央。“你想捣毁我的宝殿！”
那人吓得失语，不等他反应过来，枫二月真的把他的脑袋拧了下来，扔到了岩浆中。
高高在上的枫二月，强硬的作风震慑人心：“一起上吧。”
我跟飞天惊呆了，怕抢了她的风头，所以不敢言语。只见她吃掉烤肉，舔舔手指，整个山洞的温度开始高得可怕。
陆修静手握得一柄巨大神剑，虚影一晃，与枫二月交错而过。枫二月吃痛一哼，腹部中剑，一道血痕。她柔软的姿态，闪电的速度，用锋利的爪子在陆修静后背留下三道深深的沟痕。
看起来平手……枫二月却说道：“你输了！”
我跟飞天满脸问号！生死局不论输赢，弄死他啊！
陆修静道士中的狠人，将手里的神剑脱离攻，自动击枫二月，自己也扑杀上去。曜石妲己、藏半莲和一干修行者全都杀上去，红眼了。
而我看到小人微笑的站在洞口！
她来干什么？这个问题在脑海中呼之欲出。我仍记得说书老头评价她为“奇女子”，而我至今不知道她的姓名，每次问她都沉默。
此刻见她的模样，更诡异了。火光下阴森森的笑容！莫非真是奇女子？
忽然一阵红光闪过，一声尖锐的叫声使人惊醒！
我、飞天各自回眸一看，只见枫二月变成一只巨大神鸟，在岩浆中召唤出一支亡灵军团。
别忘了，它曾经追随黄帝征战蚩尤。
在征战结束后，它将黄帝征讨四方，杀死的敌军封锁在泰山之中。
当然，她也可以将那支亡魂组成的军队释放出来。只是后人并不知道方法罢了。如今她在岩浆中召唤出亡灵，出乎人意料。
当场的修行者们，被打得措手不及。有些被人拖入滚滚的岩浆中，烧成灰烬。
嚎叫声、惨叫声不绝于耳。对于视觉的冲击，十分震撼。
我盯着枫二月看了很久，那晚放羊姑娘在石壁上画的鸟不就是她吗！
乱七八糟的关联越来越多，头绪理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