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怎么了?”翠儿将手中的碗塞到了若悠的怀里后,跑到了那村妇身边,急切的问道。
妇人张了张嘴,却又闭嘴环视了下四周,道:“进屋说。”
语罢,便率先抬腿进了屋。
翠儿也苦着脸跟了进去。
“虎子哥哥,婶婶怎么了?”若悠一边塞肉一边问。
“是因为翠儿姐姐的事。”虎子声音闷闷的,也有点不高兴。
“翠儿姐姐怎么了?”若悠歪头。
“我们先进去看娘怎么说吧。”他阳光帅气的脸上染着抑郁,抬步也走进了屋。
若悠嚼动着鼓起的腮帮,无辜的大眼眨巴眨巴的,小巧激灵的脑袋此时有点犯迷糊,歪歪的疑惑着。
“什么?”一进屋就听见了翠儿的惊呼声,随后她就抽抽泣泣的哭了起来:“咱家到那去找凤冠霞帔,我去那找那么好的嫁衣?”
在这穷迫的小村落,在每个寒冬酷暑里,若是能不挨饿不受冻,便要谢天谢地的喜极而泣了,更别说什么丝绸华锻,金钗玉镯了,那可是见都不曾见过的高档品啊;至于凤冠霞帔这种华丽衣裳,她们是有的,不过是在梦里。
对于她们这些个穷苦的山里人来说,能有一件大红的马夹,一块大红色的盖头,便就嫁了;一辆板车搭的轿,一个戴红花的郎,便也就娶了,什么凤冠霞帔,什么绣花红袍,那些极其金贵的玩意是想都不敢想的。
“可是那牧家的婆子说了,没有这些她便不许儿子娶你啊。”虎子娘坐在板凳上唉声叹气:“她是仗着她家牧头在山下镇里当了个衙才,就自以为事了,连说好的亲事都不想认了。”
所谓的衙才,在一般的小镇里也算得上是有头有脸的才事,对于像他们这些山里人来说的话,那就只能拍腿惊呼一声我的乖乖,那震惊程度不亚于看见金榜题名的状元,甚是家门有幸,光宗耀祖了。
“怎么办啊娘,爹爹和哥又进山狩猎去了,这几天都回不来,我。。。我。。。”翠儿哭得一抽一抽的,委屈极了,若说这家里能有个男人在,那也相当于有了主心骨,就算是没什么作用也可以壮壮胆,以示慰藉,可眼下唯一的男子却是那不足十岁的弟弟虎子。
翠儿生平以来第一次体验到了孤儿寡母的凄苦,于是更加为山里狩猎的父兄担忧,同时也对若悠母女三人深感同情,一颗心也就变得七上八下乱糟糟的了。
看着翠儿泪眼婆娑的可怜模样,若悠忍不住好奇疼惜起来,她素来心肠软,更别提这翠儿本身对她又是极好的。
“虎子哥哥,木头是谁啊?是树上的那种木头吗?翠儿姐姐为什么要嫁给木头啊?”若悠悄悄的打了个饱嗝,压低声音问着身边的虎子。
这木头甚是讨厌,竟然惹得翠儿姐姐哭得那么可怜,找到机会一定要拿柴刀将他劈了,拖回来给翠儿姐姐生火煮饭用。
“不是那个木头,是牧头。”虎子纠正道。
“这个木头和那个木头不都是木头?”若悠不懂,木头就是木头,不管是干木头还是湿木头,都阻止不了她将他劈来煮饭的决心,若是怕他太湿点不燃,大不了丢到日头下面晒一晒。
不过说来奇怪,翠儿姐姐为什么要嫁给一根木头啊,若悠又是头一歪,拧眉思索,小小的脑袋似乎有点不够用。
“。。。”
虎子结舌,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他是穷村子里的傻小子,大字不识几个;仅仅识得的几个字还是若悠的姐姐萩儿教的,着实不知道该怎么教她区分两个木字。。。
“我不嫁了。。。”若悠还在与虎子说话间,翠儿却哭的伏在桌上。
“别啊。”虎子娘急得跺了跺脚,走过去劝导道:“村里人都知道了你和牧头的婚约,你这要是不嫁,以后谁还敢要你啊?”
“可是。。。可是。。。”翠儿还想说什么,虎子娘却打断道:“我们去村头找梅婆婆,她年轻时在外面见过世面,她肯定有办法的。”
说完不容她反抗,拖着就走,几乎是脚下生风,急不可待。
虎子见状,也连忙拉着还在纠结人为什么要嫁给木头这个问题的若悠,紧紧的跟了上去。
“我没有办法。”头发花白的老者颤颤巍巍的撑着拐杖,坐在小板凳上,眯成一条线的眼睛想睁,睁不开。
对着面前急得带哭腔的两母女,她无奈摇头:“其它有钱的地方,女儿家的嫁衣是她们从小就自己一针一线缝的,咱们这里穷,没有这习俗;有件红衣就不错了,若是有会女红的秀娘,兴许能在半月婚期内给你赶制一件出来,可是请秀娘那是很贵的啊。”
“梅婆婆,我家虽然不及外面的人家,却也是这村里的大户,你看。。。我们家的那几张兽皮能换些什么?”虎子娘不无忧心的问道。
那几张兽皮虽然不是什么罕见的猛兽皮,不过是一般的狼皮鹿皮罢了,可也是他们一家辛辛苦苦攒了好久的聘礼,原是准备将来为两个儿子娶媳妇用,可眼下为了女儿的终身幸福,不得不下血本了。
“成亲用的一些嫁妆倒是能置办好,可请秀娘制嫁衣就有点难了。”梅婆婆依旧是眯着她那视线不清的眼,摇摇头也很是无奈,却突然一顿,伸手揉了揉那已老花成一条线的双 眼,然后努力的瞠目瞪眼,枯瘦漆黑的老手,颤颤巍巍的指了指躲在角落里塞着鹿肉的若悠道:“孩子,过来,过来叫婆婆看看。”
若悠含在嘴里的肉,是从虎子家一路抱过来的,她鼓鼓的腮帮在众目睽睽之下顿了顿,实在不好意思咽下喉咙里的肉,于是伸着手中的碗对那梅婆婆含糊不清的问道:“婆婆也要吃肉吗?”
“婆婆老了,咬不动了。”老人笑着摇摇头,伸手轻轻的拉过若悠,一双枯瘦的老手在她身上抹抹索索的,随后将一条线的眼睛微微瞪大道:“孩子,这身衣裳是谁帮你缝的啊?”
细观几人,她们的身上差不多都是几块破布或是兽皮随意的拼接而成,却唯独若悠身上的衣服是完完整整的妥妥帖帖的,虽然补丁颇多,却缝的看好,不露痕迹,感觉比她们的舒坦清爽了太多;完全可以看出做衣服之人,手工是极巧,极精致的;比外面的一些大户人家的秀娘还要胜上几分。
“娘亲啊。”若悠不明所以的答道。
“虎子他娘。”梅婆婆又颤颤巍巍的收回了手,好似不过意的扯了扯自己身上的几块破布问道:“她娘就是前两年搬进村来的那个夫人吗?”
虎子娘一愣,夫人?
为何梅婆婆要用“夫人”来称呼若悠的娘?
要知道,她们这里俗,都是东家婆子,西家婆子的叫,显客套也不过称声嫂子,妹子;可从来没称谁是夫人的啊。
“嗯。。。啊。”她有点反应不过来的答道。
“那你算是找错人了,你该去找那位夫人才对;看这手工,绝对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啊。”梅婆婆又用手梳了梳自己满头枯干的白发,生怕在若悠这大户人家的小姐面前失了礼仪。
听了老人家的话,又看她正正经经的端正模样,虎子她娘立马反应了过来,不由得心下大喜。
“诶诶,这就去。”她欣喜殷勤的拉着若悠道:“若悠啊,婶婶送你回家吧。”
因为心情激动,她手上不自觉的用了几分力。
“嗯。。。”若悠的小手被她紧拽着,有点疼,却明白那人是因为太过激动,并不是有意而为,所以也不抱怨什么,乖乖的被她拉着走。
就这样,一般人马又浩浩荡荡的冲若悠家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