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之后。
若悠诡异又安静的躺在美少妇的怀里。
虽然刚刚落地为人时,有那么一刻她的怨气是消失殆尽的,可是自那日差点被摔死后,本是不复存在的怨气好似又慢慢的增长起来,与日俱增的舔舐着她的灵魂,近几日竟然有点控制不住那想要毒害人的心思。
难道自己又要变成怨鬼了吗?
她不禁一阵后怕,所谓苦者,阿鼻地狱,一死尚可重生,可是怨鬼虽存于人世间,却犹如处于阿鼻地狱,一天天周而复始,无间受苦,永不超生,只留一腔怨念折磨着灵魂,试问若不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何人愿意受此番折磨?
好在她的诡异也有人发现。
就在那残破的小屋里,美艳少妇搂着怀里的两个孩子,温和带笑。
而这美艳少妇便是若悠再世为人的娘亲,穆青。
“萩儿乖,娘亲带妹妹去寒山寺求签,你乖乖的呆在家里好不好?”
自从若悠出世以来,穆青就觉得好像有什么不对。
其它的孩子普遍爱哭,可自己的孩子除了出生时哭过一会以外,便再也没有哭过了;那婴儿特有的阔大瞳孔总是冷静无声的审视着一切,凌厉的目光直达内心的最深沉,好似可以洞悉,看穿所有;眼神沉稳到令人发寒。
而且,穆青发现,她的孩子有时会阴森森的笑,是那种没有声音惨白摄人的笑,恍若暗夜之中魔鬼无声的艳舞,虽然妖娆动人,却又勾魂夺命。
所以她等不到开春,想不顾风雪的去寒山寺求签,向高人问个明白,以求心安。
“不嘛,不嘛,萩儿也要去。”四岁女童固执的拽着妇人的衣袖,跺脚发嗲。
“萩儿乖,外面风大,娘亲没办法同时照顾你和妹妹的。”美夫人蹲下身子来劝解,虽然是在寒冬,可她脸上带有的笑意仿若春日艳丽的阳,沁人心脾。
“可是屋子里风也很大啊。”小女孩不满的嘟起嘴,还不忘伸手去逗弄襁褓里的若悠,若悠只恨自己太嫩,还没长出锋利的牙齿,可以“咔嚓”一口咬断那正不停骚扰着自己的手指。
她们住的房子残破不堪,窗子漏风不说,屋顶还漏雪,时不时飘进的几片鹅毛大雪,将地打湿了一片。
美夫人眸光一淡,忧伤爬上了脸:“萩儿对不起,都怪娘亲没用,才害你们吃这么多苦。”
如果当初她能有点防人之心,不被那花娘的甜言蜜语所蛊惑,也就不会让她有机可乘,害得自己母女三人那么落魄。
“是萩儿对不起娘亲了,如果萩儿是男孩子,爹爹就不会这样对娘亲,那个臭女人也就不敢欺负娘了。”小女孩不同意的摇摇头,同时气鼓鼓的说道:“等我长大了绝对要他们好看。”
美妇人一阵感动,眼泪差点溢出眼眶,却被若悠阴森森的一笑吓得打了个冷颤。
她心里直发毛,不敢再去看怀里的若悠;而是转身拿起床上的一块破布,裹在那小女孩身上。
“那好吧,你跟娘一块去,不过要抱紧娘的腿,不能走丢了,知道吗?”
“嗯。”小女孩高兴的狂点头,太好了,不用一个人留在这破屋子里了。
紧了紧怀里的若悠,美妇人将残破的房门打开。
瞬间,狂风大作,卷进了一丈高的雪,妇人一哆嗦,将怀里的若悠又紧了几分,笑着低头道:“要走喽,萩儿抓紧娘哦。”
“我会的。”小女孩报以一笑,好叫娘亲放心。
美妇人伸出一只手,欣慰的抚摸了下小女孩的头,便迎着风雪走了出去。
而若悠却窝在温暖的怀里,半眯着眼打量起那个抱着自己的人,心里五味陈杂,不禁想起前世的妈妈。
她还好吗?
看见自己的尸体哭了吗?
肯定是哭了吧。
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凄苦她承受的来吗?
在每个深夜她是抱着怎样的悲痛入眠的,午夜梦回时是否会感到生不如死?
好想,好想她能好好的活下去,可是,在自己死掉的那一刻,她便再也好不了了吧!
都怪那该死的混蛋,为了他自己,竟然连自己的亲生女儿也害;想着想着,若悠的眼底变得鲜红,滔天怒意涌上心头,嘴角又挂上了阴森的笑。
美妇人冷的发抖,外界的狂风虽大,可是那一刻她却觉得寒意来自怀里;她悄悄低头看了眼阴笑着的若悠,咬咬唇,加快了步伐。
。。。
半山腰的寒山寺,孤独的隐匿在挂满白雪的参天古树间,朱红色的大门紧闭,偶尔有几只来不及南飞的麻雀在门口跳动,却也不多留,片刻就飞走了。
一阵寒风卷过,将枝头的积雪吹落一堆,可半空中的鹅毛大雪不过多时又集聚起来,将枝头深深压低。
“开门啊,开门啊。”美少妇冻红的手用力的击打着大门,声音虽然不小,却被风吹散了不少。
“开门,开门。”一旁的小女孩躲在破布下,只露出冻红的小脸,瑟瑟发抖的跟着叫喊着。
门,不知拍了多久;风,不知过了几许。
紧闭的大门“吱呀”一声被打开,探出一个光亮的头顶来。
“施主快请进。”小和尚看见冻僵的来人,惊得跳出了门,急忙让开路让那母女两人进去。
“谢谢小师父。”美少妇虽然被冻僵了,却不忘礼貌的向小和尚施了个谢礼,随后在小和尚惊讶的注视下,美少妇拉起那小女孩,飞快的跑进了神殿,小和尚见状也急急的跟了上去。
一入神殿,便见佛前袅袅的烟云冉冉升起,在房梁上萦绕几圈后又烟消云散,耳畔吟诵的经文沉秘祥和,似乎有着安抚灵魂的作用,让人躁动不安的一颗心平静了不少。
大概是深冬太寒的原因,此时的神殿虽有不少和尚在念诵经文,却很少看见有来烧香祈福的百姓。
少妇安静的寻了处空荡的角落,抱出怀里的若悠,向手上哈着热气后替若悠搓着小脸,想叫她暖和一些。
这便是母爱吧,虽然若悠的诡异叫她害怕,却还是忍不住去关心呵护她。
“施主请稍等,师父他们很快就诵完经了。”开门的小和尚看见突然冒出来的婴儿,顿时一惊,说完话就“哧溜”的跑到厨房倒了两碗热茶过来,分别递给了妇人和小女孩。
“谢谢小师傅。”少妇感谢的接过了碗,冻僵的手有点颤颤巍巍的,顾不上一直以来保持的端庄,“咕噜”一口就把水喝了下去,又将着带有些许暖意的手心,严严的捂在若悠的脸蛋儿上。
“那个。。。”小和尚有点怯怯的:“小婴儿没事吧?”
少妇也担忧的望了望怀里的若悠,见她依旧是睁着乌黑的眸子,安静的睨视四周,便放心的说道:“应该没事的,我一直把她护在怀里,并没有被风吹到。”
“娘亲。”一旁的小女孩扯了扯妇人的衣角,递上自己手里的那碗热水,清脆的说道:“把我的水给妹妹喝吧。”
少妇的心窝一暖,蹲下来搂着小女孩柔柔的道:“萩儿乖,妹妹太小,还不会喝水会呛到的,你自己喝吧。”
“那娘亲喝。”小女孩把碗里的水凑到少妇的嘴边,神情乖巧。
“娘亲刚刚喝过,已经暖暖的了,萩儿也快点喝吧。”说完,少妇腾出一只手,接过小女孩手里的碗,温柔的喂她喝着水。
在这严冬腊月里,被寒风摧残过后,即便是一碗平淡无味的热水,也显得极其金贵。
小和尚看见这母慈女孝的一幕,感动的热泪盈眶,说道:“你们喝,不够我再去端。”
“谢谢大哥哥。”小女孩歪着头,恬美的笑道,腮边小巧的酒窝盛装着一春的暖意,而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妇人怀里的若悠;她无声的看见这一幕幕,嘴角挂着的阴森笑意;却没人注意到。
“施主这个时候来寒山寺所为何事啊?”见师傅们还没念完经,小和尚趁机问道,也免得那对母女傻傻的站着。
“我是为我这小女儿来求签问卦的。”少妇耸了耸怀里的若悠:“她有点不对劲,我心里着急,所以冒着风雪就来了。”
说完,少妇便惭愧一笑,继续道:“怪我太大惊小怪,害得两个女儿跟着受冻。”
“哦,为何施主不带她去就医,而是来寺庙呢?”小和尚有点疑惑,普通人家孩子有问题不都是找大夫的么,为何要冒着风雪的跑到这僻静的寺庙来?
“话虽这样说,可冥冥中,我总觉得应该来这。”少妇也疑惑的邹起眉头,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就那么笃定的认为必须要来这。
小和尚见她也似有困惑,便不再多问;正好诵经的师父们都起身离开了,于是立马安排那少妇上前求签。
少妇接过竹筒时有了一丝挣扎,心里莫名的升起一丝恐惧来,好像预感到了结果不妙,担忧的望着怀里的若悠。
若悠也静谧的与之对视,现在的她是一个怨鬼,自然相信鬼神之说,看着面前普通人看不见的金光大作的佛像,她也好奇起来,为什么佛主不出手灭了她这害人的怨鬼?难到是因为她此时躲在人类婴儿的体内?
她也好奇,若是这美少妇求出的签告诉她,她的女儿体内住着一个怨鬼,将来会克父克母克尽天下所有,她会怎么做?
思量间,竹签落地。
听见竹签掉在地上的清脆响声,少妇一颤;忐忑的捡起竹签,她找到了之前开门的小和尚,问道:“请问小师傅,何处可以解签?”
小和尚收起手中的佛珠,道:“施主请跟我来。”
说完,就带头走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