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钊回到刑事研究所自己的办公室时,已是午后二点多钟了。他倒了一杯凉水咕嘟咕嘟
地一饮而尽,接着又洗了个冷水脸,用它来解除奔波的劳累以后,便一头钻进了隔壁的数据
室。
这是他一手建立起来的私人数据室。室内的十几排书架上,分门别类地存放着他近三十
年中收集起来种种有关数据,古今中外,五花八门,应有尽有,真可以说是一个包罗万象的
小小图书室。
何钊凭着他惊人的记忆,迅速寻找到一份宗卷,从里面抽出一页文稿,带到办公室专注
地阅读起来。
这是一份两年前从法国《新莱茵报》上摘译下来的一件刑事案件的提要,提要全文如下:
最近,著名的东方历史学家史密特博士以重金购得一中国古玉器——御龙杯。据传
此杯系中国国宝,于一九OO年失窃。史密特博士决定将它送还给中国人民。
昨日,一名叫劳伦斯的青年学者前来拜访博士。言谈之间,史密特博士进入内室,
发现秘藏于匣内的御龙杯不翼而飞。在此期间,劳伦斯始终端坐于沙发之上,未曾偏离
半步。对此,博士父女皆有目共睹。
此案为科学侦探布朗先生迅速侦破。原来劳伦斯趁史密特博士起身取酒,其女接电
话之际,以自身的激光全息幻像蒙谝了教授父女的眼睛,真身潜入内室盗取了御龙杯。
劳伦斯在携宝登车出境之时被捕,饮毒自尽。
据查,劳伦斯系服务于S国代理人沙罗夫教授。沙罗夫曾向史密特博士提议,愿
用二百万美元购买此宝,遭博士拒绝。……
何钊正在聚精会神地研究这一份文稿,窗外忽然响起了一阵汽车引擎声,紧接着雷钧和
申公荻一起走了进来。
“老师,清华大学那名学生业已查明。”申公荻把一份材料递交给何钊,向他汇报说,
“他叫陈志才,杭州人。他有个叔叔在海外,多年失去联系,最近忽然托人给他带来一架立
体声收录机。三天前即请假回家探亲。我已与杭州公安局联系,请他们迅速查明此人去向。”
何钊点点头,转身问雷钧:“外宾的情况呢?”
雷钧把一份名单放在他的面前,说:“最近从西德来了一个代表团,成员都是工业界人
士,已于一个星期前离开北京。他们在京期间都是集体活动,无任何可疑迹象。经由西德而
来的还有一对英国夫妇和一位S国教授,也都于一星期前离开北京……”
“S国教授?”何钊两眼一亮,急忙问:“他的姓名?年龄?特征?”
雷钧翻开笔记本看了一下,说:“A·罗蒙索夫,男,四十八岁,物理学教授,精通数国
语言;身高一米七八,微胖,黄发,蓝眼,鹰钩鼻……”
何钊点点头,拿起桌上的文稿,说:“你们看看这份资料。”
雷钧接过文稿看了一遍,又把它递交给申公荻,说:“你认为这两个案子有着某种联系?”
“是的。”何钊回答说,“经验告诉我,每一个罪犯都有着他固有的特点。某些案子尽管
看上去迷离恍惚,神秘难测,看似一个永远无法解开的谜;但只要揭开那一层障眼的迷雾,
你就可以发现罪犯所使用的,无非还是一些司空见惯了的老伎俩。这两件案子虽然时隔二年,
地处二洲,但你们看:御龙杯,激光全息幻象……多么奇妙的巧合!”
“可是,那个劳伦斯已经在被捕时饮毒自尽了呀。”申公荻说。
“不错,劳伦斯是死了。但那一案件的精心策划者,劳伦斯为之服务的沙罗夫教授并没
有死。我怀疑:那个罗蒙索夫很有可能就是沙罗夫本人。”何钊回答说。
“不过,”雷钧想了一下,仍然怀疑地说,“像沙罗夫那样的头号人物,会亲自来冒险吗?”
“沙罗夫的主子既然愿出二百万美元的高价获取御龙杯,又岂肯善罢罢休?只是那次盗
窃失败之后,史密特博士立即把御龙杯交还给了中国。这一情况的变化,迫使他们不得不收
敛了一段时间,以便摸清情况,策划一个新的阴谋。由于这次是深入中国内地,从博物馆内
盗取御龙杯,其困难程度远非往常所能相比。作案者不仅需要精心策划,并且还必须具备随
机应变,神出鬼没的本领不可。沙罗夫既要献媚主子,又对手下的喽罗感到失望,他就只好
孤注一掷地亲自出马了。”何钊层层深入,条理清晰地分析说。
“那么,这个陈志才又是怎么一回事?”雷钧又问。
“这很简单。一个外国人或是外裔华人,一举一动都颇受人注意;而一个中国大学生,
情况就完全不同了。沙罗夫并非笨伯,当然要在中国境内物色他的代理人了。其实,这也是
沙罗夫敢于亲自前来冒险的原因之一,万一陈志才失败,他也不会立即暴露,还可以从容地
安排退路。”何钊回答说。
雷钧和申公荻听了何钊的分析,都赞同地点着头,感到心悦诚服。
何钊淡淡地一笑,转而问雷钧:“你知道那个罗蒙索夫教授的旅程安排吗?”
雷钧又翻开笔记本看了看,说:“他已于一星期前离京南下,旅程安排是:郑州——洛
阳——西安——敦煌。然后再返回来去桂林、昆明。”
“奇怪,他怎么选择了这样一条路线?要知道,在中国大陆多呆一天,他也就多一天危
险。”申公荻惊讶地说。
“是呀,一条奇怪的路线!”何钊不觉也有点犹豫起来,心想:难道所有这一切全都推
论错了?他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旅游者,一个对中国古代艺术颇感兴趣的普通旅游者?……
但他只犹豫了片刻,便又恢复了坚定的信念,意味深长地一笑,说:“不错,在这位罗蒙索
夫的旅行计划里,确实安排了一条奇怪的路线。但计划嘛,并不等于行动,再说,中途改变
旅行路线的事情也屡见不鲜。这就叫做声东击西的疑兵之计!他完全可以中途改道杭州,从
那儿给陈志才发一份电报……”
何钊说到这里蓦然停住,像忽然想起一件什么重要事情,倏地站立起来,急切地问:“你
们认为陈志才真的去杭州了吗?”
雷钧、申公荻一怔,一时无法回答。
何钊推开椅子,按照习惯开始在室内踱起步来,一边踱步一边紧张地思索。他踱着踱着,
忽又蓦然止步,伸手用力一挥,果断地说:“不行!时间紧迫,我必须立即前往广州。雷钧
科长,请你负责与郑州、武汉、杭州、广州等地的公安局联系,要他们急速查明罗蒙索夫的
去向,直接用无线电向我报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