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馆长的办公室设在博物馆后院的一偏僻处,参观者足迹罕至,加上窗外有两株槐柏,
一畦花圃,隔绝了噪音,因而显得格外幽静,倒是一处绝妙的闹中静地。
老傅请客人在沙发里坐下,殷勤地为他们沏上一杯香茗,然后在对面坐下,神情不安地
说:“太奇怪了!我们的展览室里都装有防盗设备,并且定期派人检查这些设备,可是报警
器却一次也没有响过。”御龙杯的失窃,责任重大,他再也无法抑制住内心的焦虑和纳闷了。
“那很简单。”何钊平静地说,“这是一次精心策划的盗窃案,电路被预先切断了。”接
着便低头喝茶,不再开口。
雷钧喝了两口茶,抬头见何钊神态悠闲地坐在沙发里,只是一个劲儿慢慢地品尝着手中
的那杯香茗,毫无询问的意思,便开口先问老傅:“馆长同志,你们的展品允许拍照吗?”
“除特殊情况外,譬如经文化部特许的专业记者,来我国进行文化交流的某些代表团,
一般都不允许拍照。”老傅回答。
“那么,罪犯又是怎样拍摄到御龙杯的全息激光摄影的呢?”雷钧略带怀疑地说。
“那也不难。”何钊淡淡一笑,回答说,“御龙杯遐迩闻名,又流落海外近百年,辗转相
传,搞几张它的照相并非难事。我家里就有两张御龙杯的彩色图片,是从《文物》杂志上剪
下来的。罪犯完全可以用它复制全息摄影。”
“是的。”老傅点头赞同说,“御龙杯举世闻名,是我国帝王代代相传的国宝。但它却在
一九OO年八国联军攻占北京时被盗。刚愎自用、色厉内荏的慈禧太后,一方面扶植义和团,
一方面又向帝国主义屈膝投降,出卖义和团,导致这一历史悲剧,不仅使我们丧失了圆明园,
并且还丧失了一大批国宝。从那以后,御龙杯流落海外,辗转相传,数易其主。直至前年,
才为我国友人——法国的东方历史学家史密特博士用重金购得,把它送还给中国人民。因此,
罪犯要搞一套御龙杯的照片,是并不很困难的。”
“嘟嘟嘟嘟……”桌上的电话铃急促地响了起来。
何钊倏地从沙发里弹跳而起,抢先拿起话筒。果然不出他所料,这电话是申公荻打来的。
“喂……是我。化验结果怎样?”
“电池上无任何印迹。根据电池能源消耗的情况推断,御龙杯已经被盗三天。时间大约
是五号下午四点到五点之间。”话筒里的声音清晰得整个房间都可以听见。
“三天?天哪……”老傅发出一声惊呼。
“别慌张!幸亏才只有三天,还来得及。”何钊放下话筒,轻轻地舒了一口气,转身对
老傅说,“老傅,请你立即把五号下午在该展览室值班的管理员找来。”
几分钟后,值班的管理员筱兰被叫来了。这是一个十八九岁,矮小瘦弱的姑娘。她低垂
着头慢慢地走着,好像刚刚哭过。她进来之后,怯生生地向何钊和雷钧看了一眼,迅即又低
下头去,嘴唇翕动了几下,这才吐出一句勉强能够听清楚的话:“馆长……我实在不知道御
龙杯是怎么失窃的。”显然,她已经被发生的事情吓坏了。
何钊看看姑娘那娇小纤弱的身子,布满泪痕的小脸,不由产生一股怜悯之心。他连忙起
身亲切地招呼姑娘坐下,语气和蔼地安慰她说:“别害怕!我们不会追究你的责任。这不是
一般的窃案,像这样的盗窃方法,一般人是很难察觉的。”
待姑娘稍微平静一点后,他这才慢慢地启发她说:“筱兰同志,我们把你找来,是想请
你提供一点线索,帮助我们及早侦破此案。现在我们已经查明:御龙杯是五号下午被窃
的……”
“五号下午……”筱兰下意识地轻轻重复着。
“是的,五号下午四至五时左右。请你仔细回忆一下,在那一段时间里,前来展览室的
参观者里有没有什么形迹可疑的人?此人随身携带着一个大挎包。”
“大挎包?”筱兰茫然地问。
“对!大挎包,一只能装下那个玻璃匣子的大挎包。正是他趁你不注意时,用包里的玻
璃匣调换了原来的那个……”何钊说。
姑娘恍然明白,开始努力回忆起来。她想着想着,忽然“哦”了一声,眼中闪现一丝亮
光。
何钊立即捕捉住姑娘的这一眼神,笑着说:“看,你想起来了。”
筱兰羞涩地一笑,开始向他们讲述起下面一件事情:
那天下午,快闭馆的时候,展览室里来了一个学生装束的年轻人。由于当时室内的参观
者已寥寥无几,加上他又老是在室内转来转去,肩上又挎着那么一个大挎包,便引起了筱兰
的注意。也是事有凑巧,当他走近御龙杯的时候,有一位参观者忽然向筱兰提了个问题,转
移了她的视线。待筱兰回答完那位参观者,再回过头来时,似乎见他伸手抚摸了一下玻璃匣,
筱兰急忙过去干涉。他脸一红,腼腆地解释说:“这玻璃上有水汽,看不清楚,我把它擦了。”
筱兰看看玻璃匣内的御龙杯完好无损,便没有再说什么。恰好这时闭馆的铃声响了,那人也
就随同几个参观者一起走了出去。
何钊沉思地点点头,说:“罪犯终于露面了。”
“难道果真是他?”筱兰忽又有点犹豫起来,她真怕自己错怀疑了人。
“是的。时间,地点,以及随身的携带物都对得上号。你回答另一位参观者者的那一会
儿工夫,他完全来得及从挎包里拿出一个同样的玻璃匣,调换了原来的那一个。”何钊十分
肯定地分析说。
“可是,还有几个别的参观者……”
“当时已接近闭馆,室内盘桓未走的参观者一定寥寥无几,何况他们大多都在欣赏橱窗
里的展品,根本不会注意别人。”
“天哪!多么可怕……”
“是的,有点儿像惊险小说。但也不必过分害怕,生活本身就是如此,比这可怕的事情
还多得很呢。”何钊宽厚地看了姑娘一眼,平静地说,“筱兰同志,现在请你再回忆一下,尽
你的记忆所及把他的模样给我们描绘一番。”
筱兰一边回忆,一边慢慢地描述说:“那人二十来岁,穿一身蓝涤卡青年装,长得挺帅……
对了!他出门时,我仿佛听见搞外勤的小俞与他打了一个招呼,她也许会认识。”
没一会儿,小俞被找来了。这是一位性格开朗,热情奔放的姑娘。她一弄清楚找她来的
原因之后,立即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哦,他呀,是我哥哥的同学。我哥哥在清华大学电
子物理系读书。我是在一次游园会上认识他的,这是第二次见面,名字忘了,好像是姓陈。
要不要我打个电话去问问我哥哥?”
何钊笑着摇头说:“不必了,我们会去找你哥哥的。”
送走两位姑娘以后,何钊轻松的舒了一口气,友好地拍拍雷钧的肩膀,说:“科长,现
在你有事可做了。请你开动所有机器,迅速查找到那个姓陈的学生,对他作一番调查。另外,
再调查一下近一个星期,不,近十几天中,由西德或经由西德前来我国的外宾情况。”
“为什么单是西德?西欧是一个经济共同体,罪犯也有可能在其他国家买到这种电池。”
雷钧问。
“你只注意电池的商标,而忽略了它的装璜。那不是出口品,只有在西德境内才能买到。”
何钊回答说。
听了他们两人的对话,馆长老傅却在心里忧虑地想:一个姓陈的中国学生,一节只有在
西德境内才能买到的微型电池,天哪!这是多么毫不相干的两条线索。他的御龙杯还能够寻
找得回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