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犯刚一押走,人们立即纷纷议论,向何钊提出了许多问题,请求他把这一案件的始末介绍一下。今夜突然发生的这一系列事情,几乎把大家都搞懵了,急于知道其中的原委。
何钊微微一笑,向大家摆摆手,说:“先生们,女士们!请允许我先与雷蒙探长交换二点情况,然后再一一回答大家的问题。”
“我们是否也可以一起听听?”宋斐律师代表大家说。
“当然可以。”何钊回答。他接着转身问雷蒙探长:“收到非洲的回电了吗?”
“今天下午刚刚收到,是南非员警署发来的。”雷蒙探长回答说,“事情正如您所推测的那样,文波士是一个穷途末路的二流画家,毕业于开普敦的一所美术学校,根本就没有去美国留过学。他是一个黑人女店员的私生子,生父是一个名叫文莱生的华人……”
“文莱生!”宋斐律师发出一声惊呼,“天哪!那不就是抢劫了自己的父亲之后,逃亡到非洲去的这家的老二吗?他到非洲以后,使用的就是这个名字。”
“不错!文波士就是这位浪荡公子在黑非洲留下的后代,刘家的不肖子孙。”雷蒙探长
证实说。
“那个自称是狄克的医学博士呢?他的真实身份也查明了吗?”何钊又问。
“也查明了。他就是二十八年前在吉隆坡杀人越货抢劫刘家商号的匪首,与那位浪荡公子一起漏网潜逃到非洲去的白士顿。”
“既然如此,为什么直至今日才查明?难道沙城的警察,竟没有一个认识他的吗?”何钊有点奇怪了。
“这有两个原因:一是二十八年前的那个案子发生在吉隆坡,本地警察确实无人见过他,加上事隔多年,他的面貌变化很大,与档案上的旧照片相比,判若两人;二是在此之前,我们一直未把他与神蝙蝠庄园的凶杀案联系起来,从这一方面去追查……直至今天下午收到南非的回电,说是文波士已于一月前离开南非,与他同行的还有一个他父亲生前的好友,当年与其父一起侨居南非的白人狄克。我们才去翻阅那些陈年罪犯老档案,通过比对指纹,弄清楚这个狄克就是当年的匪首白士顿。”
何钊点点头,向大家宣布说:“这二名罪犯的真实身份,大家都已经清楚了。现在我就把他们如何远从非洲来到这里作案的过程讲一讲。当然,我所讲叙的这一切,完全都是推理出来的。如有与事实不相符之处,还请雷蒙探长予以指正。
“文波士的生父——就是那个抢劫自己的父亲,被父亲声明脱离父子关系的浪荡公子刘世华——临死前把他托付给了白士顿,并许诺了一笔重金,请白士顿帮助儿子,从他父亲手里夺回他自认为应该属于他的一份财产。
“白士顿既贪图那一笔巨额报酬,又不想亲自动手杀人,怕万一事败落网会丢掉自己的老命。于是他机关算尽,处心积累地制订了一个利用非洲独有的巨型嗜血蝙蝠杀人的计划。这个计划的妙处,就在于凶手不必亲临现场动手杀人。万一谋杀失败,蝙蝠被擒,一头哑兽也不会供出它的主使人。
“只有一点我还说不清楚,那就是白士顿是如何弄到这一头经过训练的巨型嗜血蝙蝠,和这一个为蝙蝠指示进攻目标的微型超声波发射噐的。要知道,这两者都不是寻常普通之物呀。”
“这一点我倒可以补充。”雷蒙探长说,“白士顿离开南非之前,是在一家大马戏团里供职,任该团的驯兽师。毫无疑问,这两样东西都是他从马戏团里偷盗出来的。也许,他之所以设法混进那家大马戏团,目的就在于此。”
“可是他们远在非洲,又怎么会知道刘思仲老先生死讯的呢?”宋斐律师问。
“从罪犯到达沙城的时间推算,他们从非洲出发时,刘思仲老先生尚未死亡,因此并不存在这个问题。”何钊回答了律师的问题以后,又继续往下叙述:
“因此,罪犯原来的目标,应该是刘思仲老先生。他们准备或是威胁强廹刘老先生重立遗嘱,然后再将老先生杀死;或是盗窃销毁刘老先生已立的遗嘱,使他在无遗嘱的情况下猝然死去,那样,他们就都能够合法地继承到一部分遗产。谁知他们来迟了一步,待到达沙城时,刘老先生恰好死去,并且律师又当众公布了遗嘱。这样,罪犯就不得不改变他们的计划,把目标转移到刘老先生指定的三位合法继承人身上。因为只要还有一位遗嘱中指定的继承人,他们就无法夺取这笔遗产。
“文波士通过某种途径,获悉刘心源兄妹的行期,立即乘飞机前往旧金山,与兄妹俩搭乘上同一艘远洋客舱。他在航行途中,使出混身解数结识了兄妹俩,骗取了他们的信任,邀请他一同来沙捞越,到神蝙蝠庄园作客。至于以后的事情,我想,无须多说,大家也都会清楚了。”
“可是,何钊先生,您又怎么会估计到这一点,要我把文波士的照相也传真发至南非,而不仅仅是发至西非加纳呢?”这次,是雷蒙探长提出了新问题。
何钊淡淡一笑,详细地解释说:“我之所以要您这样做,有以下三个原因:第一,在这之前,您曾经给加纳的警察局发过一份电报,那边迟迟没有回电。第二,我从宋斐律师那儿
知道,已故刘思仲老先生有个老二,早年死于南非……”
何钊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举目环视了大家一眼,见大家都在聚精会神地倾听自己的话,便继续叙述下去:
“这第三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我在神蝙蝠庄园凶杀案发生时,有作案时间的几个嫌疑人里,都寻找不到明显的作案动机。大家知道,杀人的目的无非如下几种:谋财、越货、强奸、报复、灭口,以及某种政治上的需要。刘心源兄妹刚从美国来到这里,谅无仇家。他们既未携带大量钱钞,又不是什么政界人士,间谍成员,验尸结果又证明刘心琴小姐并未受到奸污。因此,除了谋财中的一项——争夺遗产以外,其余动机均不能成立。但究竟又是谁能从这一媒杀案中得到最大好处,在他们死后继承这笔巨额遗产呢?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与已故的刘思仲老先生有着血缘关系,而目前还尚未为人所知的刘氏家族成员。于是,我便逐一在这几名嫌疑人的身上寻找这种关系,并且非常侥幸,竟被我在文波士的身上找到了。”
何钊说到这里,忽然站立起来,说:“请大家稍等一下,我去拿一样东西给大家看。”说完之后,他就快步走出了房间。
正当大家在纷纷猜测,不知何钊将要向大家出示一样什么重要的证据时,却见他挟着已故的刘老先生的那本大影集走了回来。这本影集,对于在座的人们来说,都不陌生,这又能算是什么证据呢?大家不觉惊讶而又好奇地围了过去,想看看在这本影集中究竟有何奥秘。
何钊不慌不忙地从影集里取出几张刘氏家族成员的照相,将它们一一排列在桌子上,然后又用二张纸条,分别遮盖住他们的额部和嘴部,只露出每人的眼睛和鼻梁。于是,一个奇迹出现了:那一张张单独看时各自绝不相同的面貌,此刻竟变得像从一个模子里铸出来的,相似得令人吃惊。
何钊得意地指点着这些照相,笑着说:“这就是奇妙的遗传因子的作用。尽管在刘氏家族成员的身上,进行着的是一种综合性的复杂遗传,面容各自不同,但在眼睛这一部位上,他们却都无一例外地重复了祖先的原型,长得一模一样。正是文波士的那一双眼睛,使我解开了神蝙蝠庄园这个神秘的凶杀案的谜底。当然,如果仅仅只凭这一点,是不足为据的,但加上他是来自非洲,又有作案时间,那就可以肯定个十之七八了。”
大家听到这里 一阵唏嘘感叹。宋斐律师无限钦佩地说:“何老师,您真不愧是当今的福尔摩斯!”
何钊谦逊地一笑,摇头回答说:“律师过奖了。福尔摩斯只不过是小说中的理想人物。像他那样明察秋毫,料事如神,并且诸般顺利的侦探,现实生活中并不存在。事实上,任何一个案子的侦破,都需要侦查人员付出艰辛的劳动,进行大量的调查研究工作。正确的分析推理,源于调查研究,又需要用调查研究去加以证实。就拿这个案子来说吧,如果没有雷蒙探长和他的同僚们所进行的大量的调查研究工作,我的这些推理也就无从产生,即便产生了,也永远无法得到证实。”
“何钊先生太谦虚了。如果不是先生指点,我此刻恐怕还迷途未返呢。”雷蒙探长说。
“其实,在此案的侦破过程中,我也曾犯过错误。”何钊轻轻叹了一口气,坦率地说,“虽然从一开始,我就曾怀疑过在这一个凶杀案里,是否真有那么一头巨型嗜血蝙蝠存在。但一进入具体的侦查工作,我却又误入迷津,轻率地排除了它,徒费精力地去寻找那个事实上根本不存在的断环——罪犯出入现场的踪迹。为此,我曾怀疑过厨师老顾和司机小王,查出了他们的一笔小小的秘密交易。我也曾怀疑过珍妮小姐,暗中对她跟踪监视,吓得她那个弟弟落荒而逃。我甚至对宋斐律师,也曾一度加以怀疑,对他作了一些调查……”
听到这里,珍妮小姐、老顾和小王都羞赧地低下了头。
“什么?比尤那个逃犯果真到过这里?”雷蒙探长从座位里一跃而起,急切地问。
何钊看了他一眼,说:“阿龙不是也跟踪追寻过他吗?我以为您早就知道了呢。不过现在为时已晚,如果我估计得不错的话,比尤此刻已经远离了加里曼丹岛。”
“阿龙这个笨蛋!”雷蒙探长低声骂道。
何钊默默一笑,待他安静下来之后,又继续自己的叙述:
“直至昨天夜里,那头硕大无朋的嗜血蝙蝠再次袭击庄园,显露了它的真相,才使我彻底排除对以上几位的怀疑,确定了真正的罪犯。于是我便导演了上午那出入洞擒怪的闹剧,用来迷惑罪犯。在这一方面,我还要感谢雷蒙探长和在座诸位的配合,将这一出戏演得惟妙惟肖,非常逼真,使罪犯产生错觉,误以为我们已经转移了目标,放松了对他的监视,可以放心大胆行动。这样,罪犯便自投罗网,落入了我早就布置好了的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