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馆里的到处都是窃窃私语声,不时地有勺子碰到杯壁的清脆响声传来。有人陆续地离开,也不时有人进来。这里的消费都不低,在白小雁的意识里,能进来这里,都不是普通人。他们一杯咖啡的价格,抵得上她打工一天的工资了。
她抬头看向对面的丁阳光,只见他也正定定地看着她。她慌忙移开视线,装作环顾四周的样子,看向远处一对情侣,忽又觉得不合适宜,赶紧收回了视线来。
正在这时,白小雁口袋里的呼机突然响起来。她这才想起,在来之前,她跟钱琳约好了,在她出来后,一个小时,呼她一次,每次呼三下,以便她好撤退。
可是,现在,白小雁却犹豫了:她还不想马上撤退。她想给丁阳光更多一点的时间,以便他能更清楚地了解她一点。她希望他能给她一点阳光,她的卑微的心已经低到了尘土里,干涸得已经挤不出一滴水来,急需要雨露,急需要安抚。
“你有急事吗?”丁阳光温和地问。
“啊!没有,没有。可能是我同学喊我去玩。”白小雁急促地说。可是,话还未落,呼机又一次“嘀嘀”地叫了起来。
该死!
原来以为,这次的相亲与往常没有两样。以往白小雁相亲见的人,不是在企业工作,就是在外打工的。她自己也不过是一个农村来的姑娘,也没有想到要嫁一个什么样的人。现在,像她这样,有人能答应娶她,她不都得感恩戴德吗!
那天,她正在机械厂食堂里择菜时,一直对她非常好的烧菜的蔡定襄老师傅叫住了她。在得知她还没有谈男朋友时,他的两只眼睛立即眯了起来。于是,就有了这次的相亲。
丁阳光是蔡定襄好朋友的孩子,在房管局工作。丁阳光兄妹两人,妹妹已经结婚了,他却还在这漂着。家里人可急坏了。单位里像他这么大的人,孩子都已经满地跑了。丁阳光的 父母托了好多人给他讲对象,条件一降再降,最后,只要是没有结过婚,丁阳光看中了,都行!
蔡定襄观察白小雁有一段时间了。这个孩子做事踏踏实实,没有看她一次投机取巧的。别人做不完的事,只要她有空,她总是在帮着。长得白白净净,穿着也很得体,话少。半年了,几乎没看她跟谁红过脸,总是默默地在做事。虽然是农村的姑娘,可是,浑身上下看不出一点农村的土气来。
他觉得她跟丁阳光般配。除了一个有固定工作,一个没有固定工作;一个是城里人,一个是农村人外,白小雁高中的学历,跟丁阳光的大专学历也差不了哪去。当晚,他就跑到了丁阳光家去了。
白小雁对这场相亲是抵拒的。尤其是丁阳光是国家干部,而她一无是处,她觉得更不可能。可是,面对蔡师傅的一颗热心肠,她也不好拂了他的好意,只好答应了下来。
见就见一面吧!她觉得两人相距这么大的差距,对方肯定会不屑一顾的。为了避免自己的尴尬,她跟同学兼闺蜜钱琳约好了,用传呼的方法,让她从尴尬中逃离开来。
现在她是真的尴尬了!
她是真的不想走,她想跟丁阳光再呆一会儿,她觉得自己好像已经靠到了一个宽阔肩膀上了,她已经好久没有感受到这样温馨的时候了。
从什么时候起,她的生活里,除了责骂,还是责骂。四处的议论声,让她无处可躲,无处可逃。她有时也有点奇怪,这么恶劣的环境,她怎么竟然挺了过来,居然声称三个月后就把自己嫁出去。她不知道她冲母亲喊出这一句话时,是从哪里得来的魄力和勇气。难道是他给的?他看到她嫁人了,会不会伤心欲绝呢!
她就是要他伤心欲绝!他让她伤心欲绝时,为什么她不能呢!
现在她明白了,为什么那么样的环境下,她被逼成那样了,她竟然没有想到去自杀。不是她的感情不深,而是她想报复他!对,她要报复他!
她一定要嫁得比他好,才能抵得住那种蚀骨的痛。
“你如果有事,我们就走吧!我送你回去。”丁阳光说完,放下杯子。准备起身拿衣服时,白小雁说:“真的没事,就是同学呼我。你如果不介意,就再坐一会儿吧!我还是第一次来咖啡馆呢!有没有很土?连咖啡怎么喝都不知道!”
“呵呵!”丁阳光轻轻地笑出了声。“没有。书上说怎么喝咖啡,不过是穷讲究!把咖啡喝到肚子里,不要喝到鼻子里,就行了!”
说完,他又笑了起来。白小雁也笑了,露出洁白的牙齿,整齐而又好看。丁阳光一时心又多跳了一下。
“你以后要经常笑,不要这么严肃。你笑起来很好看。”
“是吗?”白小雁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跟你在一起很愉快!你将来……”
白小雁的话还未说完,口袋里的呼机又开始了第三遍呼叫了。
丁阳光没有犹豫地站了起来,他安抚地对白小雁说:“跟你在一起也很愉快!你同学也许真有事,我先送你回去吧!我们来日方长,以后有时间再慢慢聊!”说完,抬手招来侍者买单。
白小雁一时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她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着,拎着包包跟着丁阳光出了咖啡馆的大门。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外面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湿滑的地面,映着昏黄的路灯,竟然也有道道的亮光反射过来。
“你住哪儿?我送你回去!”丁阳光真诚地问。
“哦!不用了。我去我同学那睡,离这不远。走一会儿就到了。”白小雁用一根皮筋将长发简单地拢了一下。她不敢看站在自己身后的丁阳光。
“下雨了,我代你喊一辆人力车吧!”丁阳光的声音又从后面响起。
“哦!不用,不用。”白小雁慌忙答道,然后,对着身后招招手,头也没回地就一头扎进了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