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一点都不知道怜香惜玉,听到自己说腰疼,也不慰问一声,直接就飞走了。本来就摔得不轻,后来又是飞又是跑的,简直就是拿命在折腾。好歹也算共生死一场,这么不礼貌,琅琳一边走一边嘟囔。
长街上空无一人,月光如水,琅琳踱着小碎步慢慢前行。想着自己这样突然出现在在家门口,父亲母亲会有怎样的反应?妹妹琅琪是否快快准备了自己爱吃的糕点?如果章洛知道自己出宫了,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琅琳满心欢喜,想着马上就能和家人见面,兴奋得忘记了疼痛。
一连走了一个时辰,走的上眼皮都和下眼皮打架了。离琅府越来越近,琅琳的两只小脚也越来越不听使唤,东一步,西一步。
亏得长街静悄悄的空无一人,要是让人看见“棋中仙姝”这么扭曲的蹒跚步态,肯定成为京中的笑谈。
终于到了家门口,琅琳整个人趴在门上,拉动门环大敲几声,等候了一阵,竟然没人来开门。又是一阵猛敲,静静的只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琅琳慢慢瘫软在地上,倚着大门,内心觉得真实而安心。
她突然大笑道:“古来有醒复醉的东坡,归来时家童鼻息已雷鸣,敲门都不应,现有逃命回来的琅琳,敲门也无人应。”可叹没有豪迈江声可听,却也是此身长恨,不小心撞破黄贵妃的巫蛊罪行,挟持出宫命有多长?
“何时忘却营营,江海寄余生。怕只是个美好的愿望吧......”琅琳喃喃自语,渐渐的沉睡过去。
清晨家丁开门,才发现昏倒在门口的琅琳,口口叫着“大小姐”,琅琳也没有醒来,知道不妙立刻去请了郎中。郎中说琅琳夜感风寒,惊吓过度,开了几副药,嘱咐好生修养。
琅之康和正妻王氏守在琅琳的床边,王氏看着憔悴的琅琳,忍不住抹眼泪。琅琳微微睁开双眼,王氏刚要说话,被琅之康拦住,眉头深锁的琅之康开口问琅琳怎么回事。
琅琳知道父亲脾气,一五一十的向父亲说到了如何撞破萱衣、李利发要杀人灭口,遇到黑衣人和御林军的整个经过。末了,琅琳说到:“爹爹,你要赶紧向皇上奏明黄贵妃用巫蛊之术残害六宫。”
“琳儿,你糊涂呀,你进宫前爹千叮咛万嘱咐,要你万事小心谨慎,你怎么招惹了黄贵妃呀!她在后宫中权焰气盛,宫外又有六王爷相助,岂能凭你一句话就能定罪的?而且,你在宫中陪伴太后,怎么能任由黑衣人带出宫!”琅之康几乎气恼的说道。
“爹爹,如果不是黑衣人带女儿出宫,怕是现在您就见不到女儿了!”琅琳急得说道。
琅之康拂袖而去,长叹道:“你自小便这般自做主张!”身后的王氏苦苦叫着老爷,亦是无用。琅琳泪眼朦胧的看着母亲,母亲欲言又止,“如今局势复杂,你爹他......你不要怨他。”王氏说完掩面饮泣。
琅琳见母亲伤心也不敢多言,许久,琅琳开口问道:“琅琪呢,她怎么没过来,她的病还没好么?”
王氏没想到琅琳会这么问,显然有点不知所措,琅琳抓着她的衣袖急急说道:“她病的很严重么?”
“如今你回来,娘也不想瞒你了。皇上一道圣旨宣你入宫,谁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能回来,说是陪伴太后,其实老爷心里明白皇上和太后的心思,就是要以你牵制你爹。你进宫后,为了尽快履行与章家大公子的婚约,琅琪就替你出嫁了。琅章二府是世交,日后琅府有难,也好向章氏一族求助......”王氏断断续续的说出。
琅琳愣住,泪水滑过脸颊,如断了线的珠子。原来她在宫中默默忍受一切,外面的一切早就变了。她不敢相信的看着王氏,昨夜自己还对着月亮许愿,还在期待一切,现在,王氏的一番话彻底打碎了她的梦。
“章洛是个孝顺的孩子,也明白事理。琅琪嫁过去之后,两人亦是很好。你不用担心......”王氏看着长女的失望、伤心,含泪说道,“终究,是我们对不住你。”
“我的幸福和生死,在爹娘眼里算什么?琅琪是你们的女儿,我就不是吗?”琅琳嘶声力竭的哭道。
手心手背都是肉,王氏听着长女的哭泣,痛在心头,搂着琅琳说道:“命啊,谁让你进了宫呢,琪儿那场病也是来的巧,不然......女人总是成为男人政治的牺牲,娘何尝不明白你此刻的感受!”
母女两人抱头一阵痛哭,琅之康的心腹侍卫柳风走进房间,对王氏低声说了几句。
王氏安慰琅琳道:“你爹已经上朝去了,他说会尽量想办法护你,从昨晚到现在,你都没怎么睡,又感了风寒,先好好睡一觉。养足了精神才能去御前作证,不然一个黄脸婆出现在皇上面前,岂不是误了我女儿的美名?”
琅琳勉强一笑,王氏随着柳风出去,房门被轻轻关上,房间里还剩一个绿菊,是琅琳入宫前在家使唤的丫头。
琅琳唤来绿菊,问她最近府里状况,一个丫头,所知有限,只是说琅琳进宫后夫人遣散了一些下人,老爷也时常不上朝,常来府中的章老爷、刘老爷也少来了。
琅琳听着,伤心归伤心,心下也明白,如今父亲手握重兵,门生遍布天下,各地烽烟四起,皇上忌惮父亲却也必须依仗父亲,所以宣自己入宫以作筹码,父亲亦收敛锋芒表明心迹。只是这一切的算计中,自己成了无奈的牺牲......
“绿菊真替小姐不值,您这么一入宫,二小姐嫁给了章大公子,被提有多神气了。原先还病怏怏的呢,那几日都能下床活蹦乱跳的了,前几日和章大公子回来,待了半日,哄的老爷夫人直乐呵。”绿菊一向心直口快,此刻为大小姐打抱不平更是什么话都敢说。
琅琳叹了口气,让绿菊下去。自己静静躺在床上,觉得额头隐隐发烫,触碰到枕巾,竟是湿漉漉的一大片。
中午,绿菊进房间请琅琳起来吃饭,发现床上空无一人,梳妆台留着一张信笺,绿菊连忙将纸交给夫人王氏。王氏正愁老爷琅之康下朝后迟迟未归,接过琅琳留下的信笺,一遍读完,登时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