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琳赶了一夜的路,直到月亮隐去、东方露出鱼肚白,才敢停下来稍稍喘口气。看看眼前陌生的环境,黑夜中只管着赶路,竟不知道自己现在身在何处了。
天尚未大亮,四周一个人影儿也没有。琅琳拨开挡在眼前的稀疏枝条,放眼望去,尽是朦胧的的绿色,还有淡淡的青烟,一派山谷景象。琅琳大惊:难道自己还没有走出山吗?
既然天快亮了,大概也没人追到自己了,在山中就在山中吧!琅琳这样想着,索性坐下来歇会儿,等天大亮再找路下山。坐下来之后琅琳才觉得手脚酸痛,一直赶路竟没有察觉。
天空微亮,东方有微弱的金色光芒,淡紫色的云霞铺满半边天。琅琳平躺在地上,感叹自然美妙,惊险过后可以看到这么美的景色,心里一片愉悦。
琅琳看着云霞,慢慢闭上眼睛,安静和美,这样的情景就是再短暂也是好的。脑海却不由自主地浮现一个人影,琅琳拼命不去想他,伸出双手在半空中一阵挥舞。猛地坐起身来,一脸黯然。
不对,这个地方怎么那么熟悉?琅琳自言自语,仔细看着周围的景色,一下子想起来这是茅屋的后面。她被救到茅屋,第一次醒来后就拼命向外跑,就是跑到了这个地方,那颗大榆树,她还抱着哭过......琅琳的心顿时凉了半截,真真是蠢!跑了大半夜竟然跑回来了!
琅琳坐下来,脑中一片空白,呆呆的看着东方的金色光辉。让你尽快下山,走的越远越好,自己反倒好,跑上山来了,简直是自寻死路。如果这群人还在山上,天一亮,看得更是清楚,怕是躲不过了。
琅琳懊丧不已,不由得想起包袱里的男衫,顾不了了那么许多,赶紧拿出来穿上。又散开头发,扮成男子。躲到一块大山石后面,蜷缩着身体,用些野草树叶作遮挡。
山石冰凉,草叶柔软。琅琳倚靠着这些一动不动,情绪也慢慢平静,这一夜经历的实在是太多了,她觉得好累好累。
当火红的太阳跳出云海,阳光普照大地的时候,琅琳已经深深地睡去。柔光打在她细密的睫毛上,睫毛上的泪珠闪着晶莹的光芒。
睡梦中的琅琳隐隐约约听到一阵争吵,她猛地睁开睡眼,强烈的日光让她觉得一阵晕眩。她侧耳静听,周围一片安静,她宽慰自己道只是一个梦,太阳已经出来了。随即争吵声又灌入耳朵。
“还烦请公公代为向娘娘陈情,小人昨夜将茅屋包围,布下天罗地网,才不致使琅琳逃脱。”
“哼,本公公只知道你昨天飞鸽传书说未发现琅琳,要不是娘娘精明,让你彻夜守着山,咱们哪里能发现的了琅琳呢。”
琅琳的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这个声音再熟悉不过了,是荣贵妃身边的李利发,难道说他们已经发现自己了?琅琳不由得握紧了腰中的匕首。
“是是是,全在仰仗公公精细过人,这次才能抓住琅琳,让小人将功补过。”
“娘娘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上次本公公的小命差点都难保,说到将功补过,这琅琳已经死了,抬一具尸体回去,还是不能让娘娘满意啊!”
琅琳心下纳闷,自己已经死了?他们究竟在说什么?于是听得更仔细了。
“娘娘不是说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吗?我们已经按着吩咐办了。”说话的人显然有些急了。
“刘大人是不在娘娘身边伺候,不明白娘娘的心思。”
“还请公公指教。”
“呵呵,琅琳私逃出宫这可是件棘手的事,一方面六王爷那边想用这件事扳倒琅之康一党,所以要抓活的。如果真的将活琅琳带到圣上面前,当真逼急了又怕对贵妃娘娘不利,虽说没有证据,皇后娘娘可不会轻易放过,还有齐妃、宁嫔之流,闹起来也难应付;另一方面皇上和太后使权衡之术,不可让一方独大,有心放琅琳一条生路收买琅之康,可娘娘哪里甘心哟,娘娘的同胞弟弟就是死在那场大火里的。”
“这左右都不是,娘娘究竟想怎么办?”
“哎,娘娘打发了芍西姑娘去章府,意思明摆着,一方面想探听琅琳的下落,另一方面进行宠络,若收纳不行就制造搜集罪状,斩了琅之康的左膀右臂。六王爷好正面对付琅之康,琅之康一倒,琅琳自然不在话下,贵妃娘娘的大仇也就报了。”
琅琳的听的浑身冷汗,早该想到荣贵妃不会放过自己的,没想到她竟然狠毒到这个地步。
“罢了,人已经死了,娘娘的如意算盘落空了,别无他法,你我还是回去交差吧!我这一连几日的往宫外跑,再跑几次,皇后那边就要有话说了。”
“公公,小人有些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吧,这里没有外人。”
“既然左右都不是,为何我们不稍稍变通,陪贵妃娘娘打这个算盘,以图来日方长呢?如果我们这次没抓到人,娘娘还得依靠咱们,责罚必不会太重,日后继续为娘娘当差,等到琅之康一党倒下,咱俩也能分一杯羹;如果我们带着个死人回去,贵妃娘娘不解恨,拿我们出气,咱哥俩的小命就难说了......”
“这个......琅琳已经死了,我们上哪再去抓人啊?”
“这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这几个人全是我的心腹。琅琳一路逃窜,我们也是费尽力气去抓呀!”
“好个刘茂,真有你的。”
“小人第一次为娘娘当差,日后还请公公多指教。”
琅琳听着,原来荣贵妃严厉,也免不了手下人阳奉阴违。以前只觉得李利发仗势作威,很是可恶,今日才知道更有阴狠险恶之徒。待到人声渐远,只听见整齐的脚步声,琅琳才从大石块后面探出脑袋,所见之景,着实下了一跳。
两个侍卫抬着担架,担架上所躺之人正是琅琳!不,是一个从衣冠到体量都很像琅琳的人,尤其头上所插的木兰镶东珠簪子,是御赐之物。琅琳心下大骇,可惜隔的太远,看不清担架上所躺之人的容貌,远远瞧着,身形浮肿,像是被水浸泡过。
抬担架的人脚下一绊,琅琳连忙缩回了头,动作太大,盖在身上的野草树叶刷刷的落下来,惊得琅琳赶忙用手按住,不再动弹。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原来这里面竟有这么多圈圈折折,牵一发而动全身。
琅琳想起母亲一副悲伤的深情,喃喃吐出的那句“女人总是成为男人政治的牺牲”,纵使自己无心,也免不了被卷入其中。
过了一会儿,听不到人声和脚步声,琅琳缓缓站起身来。山间已是什么人都没有,一草一木安然向上,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微风吹过,拂起琅琳散落的黑发。琅琳抬起头,太阳已经升的很高,黑衣人说天亮大安,如今看来他也算错了,他算到了大局势,没有算到大局势之下的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