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通禅师者,操律高洁,人非斋沐(吃素沐浴),不敢登其堂。东坡一日挟一妙妓谒之。大通愠形于色。公乃作《南柯子》一首,令妙妓歌之,大通亦为之解颐。东坡曰:
“今日参破(大通的)老禅矣。”
东坡其词云:
师唱谁家曲?
宗风嗣阿谁?
借君拍板与门棰,
我也逢场作戏莫相疑。
溪女方偷眼,
山僧莫睫眉,
却愁弥勒下生迟,
不见老婆三五年少时。
一一《苏长公外记》
正如时下在社会上某些贪官污吏喜欢说的一句话:领导也是人。或曰:警察也是人,xx也是人。看了这则趣闻,莞尔之余,油然浮起一念:禅师也是人。不是吗,通常一提起禅师,脑海里浮现的,总是个餐清风、宿雨露、空灵遁世、仙风道骨、优域悠哉、全然不食人间烟火的白胡子高僧。何曾想,禅师再高明,毕竟也是人不是神。既是人,哪怕你操行高洁如大通者,有时也禁不住苏轼拿妙妓艳词那么轻轻一试,顿时便被他参破了“老禅”!只是这苏老夫子此招未免太损,明知人家苦修不易,操行难得,偏要去诱人破戒!
不过话也说回来,禅僧毕竟是人,是人就免不了会有“食色”之心。虽然他们倡言“随缘放任”,终究为戒律所缚,相对还是比较洁身自爱的。而且他们多数也不同于贪官污吏,不会以“是人”论为盾去行那偷香窃玉之事,这就够难能可贵了。但“食色”毕竟是“性也”,无论你是否高僧,间或在心头涌动那么一两下,谁能说他什么不是呢?而且,相较而言,禅僧毕竟是禅僧,不比一般和尚那么须谨守戒律,故也极少有如大通禅师那么自奉“高洁”的。他们的信仰要来得自由而狂放,他们的性格也因此豁达得多,对待性的问题自然也坦诚随缘得多。这样的禅师,至少在我看来,非但是可以理解的,而且,也远比大通禅师那样的作派来得可爱。而事实上,这样的禅师也反而更能为一般僧俗所亲敬。
不妨你也来比较一下看:
临安府净慈肯堂育禅师,余杭人。嗣颜万庵,风规肃然,望尊一时。颂“即心即佛”诗云:
美如西子离金阙,
娇似杨妃下玉楼,
终日与君花下醉,
更嫌何处不风流。
一一圆悟《枯崖漫录》
东山演和尚颂曰:
丫鬟女子画娥眉,
鸾镜台前语似痴。
自说玉颜难比并,
却来架上著罗衣。
(天游禅)师曰:
东山老翁满口赞叹,则故是点检将来,未免有乡情在。云岩(我)又与他不一般:
打起黄莺儿,莫叫枝上啼,啼来惊妾梦,不得到辽西。
一一《五灯会元》卷十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