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天霖沉吟了一会儿,才说道:“你们律师所的徐昭若最近接了一个委托人,是个小官员,这个人知道我在……他知道了一些秘密,他想要把我搞垮之后好替代我,我和他算是一个很大的对手,毕竟,当官的不是那么好做的。”所以?她摇摆不定,担心他会不小心行差踏错,却小心翼翼的问道:“他……知道了你什么秘密?”
“你知道的,”易天霖望向办公室大楼的窗外。谁都不知道,夜色即将降临之后,再无黎明可以舒展,有的,只是黑夜和寂寥,还有一群在沼泽泥地生不生死不死的人,都肮脏不堪的活在当下,世态炎凉,他没办法不这样。“我在为一个高官在干活,他说了,只要我能为他做事,他就能给我很多的钱还有权力,到时候,我就是一人之上万人之下的官贵了,然后我们两个就能永远在一起了,再也不用过以前那么穷困潦倒的生活了。”
“你想我怎么做?”
徐昭若想,继承权什么的都不要了吧,反正钱这样的东西还能再有,就当作是施舍给了一个乞丐吧。
邢婉舒推开门,看见徐昭若望了过来,撑起笑容,语气中带着些歉意:“等很久了吧?真对不起呢……家里突然来急事了。”
“没关系,我能理解。如果有急事的话,你先回家吧,一会儿我帮你跟所长请假。”
邢婉舒欲语还休,想要说出口的话却又说不出口。但是以徐昭若的性格,她是不会同意的,坏事还是她一个人承担好了。“小昭姐,那我先回去了。”
——邢婉舒离开律师事务所后。
“喂,杜康先生,我想约你出来谈一下委托的事情。”
约定的地点是在咖啡馆,那里人多,料想到如果杜康突然发疯的情况下他还能因为人太多的束缚而有所顾虑,邢婉舒这样想着,又看了看门口过往的人,试图想要看见杜康的身影。
不一会儿,杜康就来了。他一进咖啡馆的门,一直等待的邢婉舒就朝他招了招手,示意让他过来。
他快步走了过来,落坐在邢婉舒的对面,一坐下来,他脸上的神色带着兴奋和激动,赶忙问她:“邢小姐,我的官司是不是就能确定了?”也是,惹到了高官,官途还能一往直前,任谁也要兴奋激动,大多的却是劫后余生的如释重负感。
“不。”听到她突然说了一声“不”,杜康不解的抬起头,直视着那双格外漂亮的桃花眼里无尽的犹豫和挣扎,只见她微微皱着眉,深吸了一口气,下了很大决心似的说:“杜康先生,我们……律师所拒绝您的委托,很抱歉,我知道三天后即将是开庭的日子,我也知道您短时间内不可能还能另找一位律师……”她也知道,杜康现在惹到了高官,但如果是以易天霖的性格,易天霖是绝对会不惜一切人力代价来阻止杜康找到委托律师,也不太可能就此翻身了。
“你们怎么可以这样!你们!明知道我是行政的案件是惹到了什么人!你们怎么可以见死不救呢!你信不信我去告你们律师所没有信用!收了人的钱却不肯为人办事!一群衣冠禽兽!”杜康猛地站起来,大声吼叫着,像要发泄他无尽的怒火,又像是对现实的埋怨……凭什么,凭什么,他努力一生,想要扳到这些贪官,为什么?!为什么?!老天为什么对他如此不公?!
邢婉舒收起对他一丝一毫的怜悯,以一种不屑一顾的口吻说道:“您的委托费我今天就会打到你账号上,抱歉我们律师所帮不了你,请您另请高明。”说罢她作势便要起身离开,她突然间回头,杜康以为事情会有转机,立马站起来想要说些好听的来挽回邢婉舒,却听见她带着七分警告的声音飘飘忽忽的传过来:“还有,请你不要挡了易天霖的路。”
“你和他们是一伙的……?”杜康的话脱口而出,带着悲腔,脑子突然间觉得有些混乱,他站了一会儿,忽然大笑起来,咖啡馆的人们对他看了又看,像在看蝼蚁一样,有嫌弃的、有悲哀的、有像在看怪物那般的目光投射过来,他第一次发觉人性是有多么可悲,一个一个,易天霖,邢婉舒,欧镇巍,他们一个个都是食人血肉扒人筋骨的怪物,他们不该活在这个世界上!
哈哈哈……
哈哈……
哈……
看着果真到账的钱,杜康觉得自己可悲至极,可笑啊可笑,能把钱一分不少的打到银行账上,这应该就是这些卑鄙小人最后的信用了吧?他是该笑还是该哭啊……
和杜康交涉完后,邢婉舒就后知后觉自己的可恶可恨,不禁生出一种难言的恻隐之心,可是,做都做了,说都说了,恐怕是不太可能会被原谅吧?希望他以后做个平平凡凡的人就好了。
回到律师所后,邢婉舒问起其他的同事,都说徐昭若已经回家去了。还好还好,邢婉舒想,等她缓过来后,见到徐昭若也不会这么心虚和不安了。
徐昭若回家的时候拿了一本关于杜康的案件,就打算回家研究一下下个星期该怎么打官司了。不过这一个星期还真是一团糟,三天后大概林蕾盈会如约而至,虽然想着自己家的东西如今竟要拱手让人,说实话她心底却还是本能的不舒服,没办法,谁都不是圣母,谁都不可能眼看着别人像强盗一样掠夺你的东西却还能面不改色心无波澜。
第二天起床的时候,徐昭若昨天晚上研究了一下杜康的案子,她发现那个叫易天霖的人的措辞其实还是有漏洞的,但是他背后却有后台支撑,想拿下来还是有点难的。
“现在插播一条紧急消息。”
中央台主持人突然说出这样的话来,想必一定是很紧急的事情,饶是想要悠哉游哉地一边吃早餐一边看电视的徐昭若也不禁好奇了起来,一手抓起一根油条自言自语地嘀咕道:“又是什么紧急事件啊,是不是暴雨啊……”
炎热的日光已经照了他有好几个钟头。他站在最顶端,仿佛那么一伸手就能抓到太阳,他想要做太阳啊,想要做令人艳羡又敬佩的大官员,想要让曾经那些嘲笑他、愚弄他、欺凌他的人,通通都膜拜他!他想要把所有人都踩在脚底下!
“跳不跳啊?!”
“我在这里看了好久了!这个男的是不是神经病啊?!”
“我看他肯定是想要借此机会‘一跳成名’吧?!”
“快跳啊——!是不是怕了啊?!”
怕?他从来都不怕。
他只是不甘心而已,那些如豺狼虎豹的肆虐着的人,总有一天,老天爷你一定得好好睁大眼睛看看这些人!
他拿出手机,点开了能直播的视频软件,看着在手机屏幕里笑容悲戚却狰狞的自己,又笑得更大声,笑着笑着,他哭了,却已经是分不清是哭还是笑了,反正在这世界上最后几秒钟他似乎也不需要又笑又哭得好看得体的:
“我诅咒你们!欧镇巍!易天霖!邢婉舒!还有这栋政府大厦里的每一个人!你们睁开眼睛看清楚他们丑恶的嘴脸!毒品、钱、权利、滥用职权、倒卖!无一不是他们的罪行!你看看这些人!他们逼死了多少人!就不应该活在这个世界上!他们应该去死!去死!还有明正律师所!邢婉舒!……!”他一个一个说出徐昭若在的律师所里他认识的名字,他只记得了这三个人,邢婉舒,徐昭若,律师事务所的所长,还有欧镇巍,易天霖!都是他们!都是他们害得他现在这个样子的!他做鬼也不会放过他们的!
只是啊……可怜他的女儿………他不是个好爸爸……
他猛地纵身一跳!
所有人都惊呆了!有的人急急忙忙的逃蹿,有的人都嫌恶的捂住眼睛,觉得这个人一身的血腥都太过晦气,骂骂咧咧的走开了。
没有人,没有一位民众愿意为他打救护车的电话,却愿意那么容易抛之脑后的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