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梦想这个事情,曾经被家人万般阻拦,他不顾他们的阻止,固执己见着的,看吧,老天都看不过去,把他原有的亲情都收走了。
邢婉舒大学的时候家里很穷,离开父母后也依然要每个月寄钱回家,况且,她的父亲是个赌徒,母亲羸弱的身体已经不能再做清洁工这个工作了。后来她就每天都去打工,突然有一天她送外卖的时候,在一间像是小康家庭能住的小平楼,她敲了很久的门都不见人开门,到最后她想要放弃的那一刻,门开了。第一次看见他,他是随意的穿着一件衬衫的,那件衬衫很干净,但又不知所以的皱成一团,不怎么整洁,也没有被抚平和熨烫。佟智谦的刘海挺长,半遮住眼睛,他不得不在额前的刘海落下眼睛弄得又刺又痒的时候去甩开它;可他的眼睛很绝望,她从他眼里清晰的看见那里写着他的悲伤和阴霾,和那红黑的眼圈,眼神虚浮冷漠,就像他完全都不属于这个世界了一样。他拿了她手中的披萨饼,伸出手把一直攒在手里的钱平摊开来,她拾起钱,担忧地看着他,他也抬头看了她一眼,随即就转身关上了门,慢慢地走进去。
她对那个人很担忧,一想起那个人的眼神如此冰冷,她就有一阵后怕。但她却对这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产生了一种同情和可怜的感觉,他一定是在生活上遇到了什么困难吧?她想,暗暗记下了他家的地址。
后来过了几天,他下定决心想要出门走走,去看看父亲和母亲、哥哥生前最喜欢去的地方。他和家人最喜欢去的就是那家披萨店,那里的装设温馨,有家的味道,还有关于亲人的回忆。他选了和家人最常坐的地方,那边靠窗,从窗外看去就看见了过往的行人,有父母拉着天真浪漫的孩子,有夕阳红的老年夫妻恩爱地牵着手走向黄昏,有姐姐妹妹的欢声笑语,有兄弟之间的勾肩搭背……
“先生你想要些什么?”
他转过头看向说话的人,只见她一脸笑意盈盈,颊边两个秀丽的酒窝,标准式的笑容来迎客,心中的酸涩也被这样悄然不觉的改变了注意力,“要一份家庭套餐。”
“您是一个人的吗?”她认出那是前几天的那个人,想起他前几天那个绝望的眼神,脱口而出道。
一个人……“对,我是一个人来的。”
“那恐怕家庭套餐,您应该吃不完吧?”邢婉舒聪明地观察到他有一瞬间闪过的失落,但还是想要说出什么安慰他的话,但没想到一出口就本末倒置了。
“我吃得完。”他说。
好吧,她点点头,拿着餐牌离开,去下单去了。
他坐着,不久的时间,菜就上来,全都是,全都是他们最爱吃的。他猛然间想起母亲夹了几件肉分别放进他和哥哥的碗里,父亲就老顽童似的不满道,老婆你怎么不给我夹一块。话刚说出口,母亲就横了父亲一眼,又夹起一条青菜,放进父亲的碗里,嗔笑道:“给给给,医生说你可不能吃肉了,瞧你都重成什么样了?”记得那个时候,父亲摸了摸头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说,“再怎么胖也都还是你的丈夫!”母亲娇嗔着不让父亲凑过来,面上却是带着笑的,哥哥坐在他的一旁也笑得格外开心。
可是啊……这些都被他毁灭掉了啊……
“先生,先生,你怎么了?”他模糊了眼,就像什么都看不见,这个世界被一层白雾笼罩着,突然听见有人在唤他,他抹去纷然而下的泪水,却舔到嘴边遗留的水,那么酸涩也那么柠咸。他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刚才那个女孩子,她一脸关切的望着他,有着刚入社会的青涩稚嫩,细细看却也有一种别样的娇俏妩媚,与清秀温雅融为一体,透着江南风水里难得一见的水佳人儿的温婉风情。
他懵了,回神赶紧抹了眼角的泪,正襟危座,恐让她看了笑话去:“把菜放下吧,谢谢。”
“虽然我不知道你发生了事,但是我看见你很痛苦,我就想告诉你,勇敢一点面对比放弃自己更好,没有人的一生能一帆风顺。”他猛地抬头,从他头顶端传开来她的声音,温婉动听却带些无奈的怒意,简洁明了又干脆直白的话语。
在那一年的暑假里,佟智谦他爱上了一位天使,那是翩然而至的一场救赎、一分纠缠。
后来他常常以来吃饭的名义,装作无意间的邂逅,慢慢地熟悉了,他如愿以偿的和她做上了朋友,至今为止,他还仍然记得在他绝望的时候,她的安慰声,她关切的眉眼,都一一叙列开来。
时光都在无意间她的笑容里流逝。暑假过去了,他重新打起了精神,重新从恶沼中挣扎着爬出来了。他还是一如既往的去她打工的餐厅里光顾,他知道她的悲伤,她也知道他的痛苦,也许就是传说中的同病相怜吧?他问她,是不是这样,她也笑了,点点头赞同道:你别说,还真是这样。
她父母离异,从小看过无数的争吵和殴打,没有父母爱的滋润,她说,只有她的奶奶给了她亲情的疼爱和怜惜。邢婉舒十九岁那年,邢奶奶被她的父亲在和母亲争吵的时候,想要去劝架的奶奶不小心被激怒的父亲一把推开,奶奶的头撞到了家里的花瓶,当场死亡。邢婉舒目睹了当时的全过程,目睹了奶奶的血,奶奶的泪,还有奶奶在前一秒钟还在抱着她疼惜的摸摸她的脸道:“孩子,别哭,别哭……有奶奶在呢……”下一秒钟却要频临生死别离。
她后来的一大半年都在接受心理治疗,她的父母终于不再喧闹,一心都在忙着各自的工作,也一心经营着各自在外面的家庭。
没人来管她,就算没了奶奶,他们也一样。
幸运的是,他开学的第一天居然就看见了她。当时她惊愕的说不出话,她那时的表情瞪大了眼睛,圆圆的樱桃嘴巴,可爱得不得了;他却第一眼就确认是她,内心的狂喜抑制不止,没等她反应过来就律先向她打了招呼:“喂!邢婉舒!没想到你也在这个学校读书啊?!”
她仰起头看了一眼天,又看了看佟智谦,顿时笑出声来,“咦——想不到我们不仅是同病相怜,简直就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