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姆妈,我回来了……”
冷无言望着前方,那覆盖着厚厚积雪,孤零零的小木屋,神情有些恍惚,口中发出喃喃声,仿若隔世。
突然,有一种很不好的感觉。
太安静了,静得令人发慌,虽说冷家的房子离土岗村很远,也没有人和冷家来往,但门前的积雪,却连一个脚印都没有,屋顶不见冬日取暖时,木材燃烧飘出的青烟。
破败的大门半敞,木屋里的残雪,在寒风中,掀起个阵阵漩涡,两位老人都快被雪花掩没,裸露在外面的伤痕,血迹已经干涸,相互依偎着,躺在雪中,雪花浸染的白发,随着寒风飘零,分明已死去多时。
所有的担心,最终还是变成了现实,冷无言嘴唇不停地颤动。
“爹爹,姆妈…”
悲痛如一把尖刀,猛然贯穿了他整个心脏,就这么木然地,毫无意识地看着眼前的情景……
悲伤却如潮水般涌来,冷无言颤抖地爬向两位老人,紧紧地依偎在他们的身边,就象小时候受人欺侮,依偎在他们怀抱里,才觉得不害怕一样…..
……
“言儿,爹爹和姆妈老了,你管不管饭咧?”
“管咧”
“那你长大讨了婆姨,亲谁呢?”
“跟姆妈亲咧”
……
往事一幕幕浮现在脑海里,是那么的清晰,宛如昨天。
爹爹保护,和姆妈的疼爱,让他渡过了艰难而心酸的童年,可爹爹和姆妈再也回不来了……
深夜,大火在的风雪中呼啸,染红了整片山林,木屋,连同里的面的一切东西,随养父母一起火葬。
冷无言坐在小木屋外的雪地上,静静地看着大火之中,相互依偎在一起的两位老人,一动也不动。
……...
冲天的火光,很快引起了村民的注意,马上就有人发现,本应死去弃儿,正在为父母举行火葬,知道消息的王家少主王虎,带着家奴赶过来,身后跟了一批看热闹的村民。
“呦嗬,这样都没死,还真的是怪物投胎。”
“那两老东西真不经打,太便宜他们了”
“咬伤了王少爷,还敢回来,这回可就没有那么好运气了”
王虎那刺耳的话语,和家丁奴才嚣张跋扈笑声,从背后传来。
他只是静静地望着在大火里,相互依偎在一起,无法分离的养父母,逐渐形成一团火焰,心中充满了柔和,象是只有这样,才没有分开。
丝毫没有去不理会王虎的挑衅,以及土岗村村民,尖酸刻薄的嘲讽。
“找死…”
见弃儿背对着他们,当他们是空气一般无视,感觉受到了奇耻大辱,顿时群情激愤,纷纷走上前来。
一个贱民从山上捡回来的野孩子而已,要是打不还手,骂不还口,还能当个屁给放了,如今不仅反抗了,还咬伤了王少爷,这样的贱种,是不能留了,不然王家还有何威信可言。
“爹爹,姆妈,言儿让这些人为您们陪葬,可好?”
感觉到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冷无言这才有了反映,喃喃地自语。
收回看向养父母的温柔目光,也收回了心中的柔软,慢慢地转过身来,目光冰冷地看着身前,那是一堆在火光的照射之下,有些走形的人。
身着裘皮大氅的王虎高高在上,用他那特有阴鹜的目光,似笑非笑,正讥讽地正看着冷无言,象看一个小丑在表演一样。
虽说这一次见面,便隐约感觉到,弃儿这次回来,似乎有很大的不同,但心里也不以为意。
程月娥的脖子上,围着一条白狐的皮毛制成的围巾,白狐毛发根根挺立,在火光中,闪耀着银毫,站在一虎身旁,满脸得意地,高耸着白净的下巴,挑衅地看向冷无言,冷无言微微地愣了一下。
王虎身后,十多个家丁奴才,正在嚣张地讨论,如何才能让弃儿以最痛苦的方式死去,散落在阴暗四围的,是一些冷漠,或幸灾乐祸的村民……
“噗”
王虎那颗阴鹜的头颅,随着一道黑光闪过,正满脸惊恐地,在高空中翻转,盘旋……
那颗头颅,跌落在程月娥身前,暗红色的血液,洇洇地从断裂处流出,污染了白净的雪地。
这时,还站在程月娥身边,那无头的身子,才扑倒在雪地上。
无头的身子后背朝天,却奇怪地连接着,那颗面孔朝上的头颅,如同头颅扭到了背后,王虎那颗头颅,睁着滚圆的眼睛,似乎奇怪地看着自己的四肢,在雪地不停地抽蓄。
程月娥和村民,看着躺在雪地里,不停抽蓄的王虎,此时,说不出的诡异……
静,绝对的静……
“嘀嗒…嘀嗒…”
程月娥茫然地抬起头来,看着面色冷峻,削瘦的少年,手中拿着一把乌漆幽黑的刀,刀尖朝向雪地上,正滴淌着殷红的血液。
她那张粉嫩水灵的脸,在火光中逐渐变得曲扭起来…
“啊…啊…”
惨人的声音,瞬间划破了深夜的宁静。
程月娥,疯了……
看热闹的村民,王家的家丁,这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惊恐地看着冷无言,仿若妖怪降世。
冷无言漠然地,扫了一眼这些给养父母,以及自己带来伤害的人,心情非常复杂…
村民和王家的家奴家丁,被冷无言拿眼睛一扫,如同被洪荒猛兽盯上了一样,后背发寒。
那个村中的谣传,变成了现实,惊恐和不安的情绪,象瘟疫一样迷漫开来,在一个村民的带动之下,全都落荒而逃。
不一会儿,只剩下满地嘈杂的脚印,和那躺在雪地,形状怪异的王虎,以及站在那里,不停嚎叫,显然已经疯了的程月娥……
冷无言这时才回头,看了看已快成灰炽的葬地,摇了摇头,神情有些落寞,仇恨仿佛这熄灭的火焰一样,烟消云散,又似被这冰雪暂时封冻住了的了一样。
浑身疲惫不堪,步入火葬之处,把养父母的骨灰,小心地收敛在一起,装进用来盛放贵重药材的木头匣子里,用麻布包好后,抱在怀中,躺在温热的余灰中呼呼大睡……
清晨,欢快的小鸟在化为灰炽的小屋四周觅食,冷无言睁开眼睛,有些茫然地看了看零乱的四周.
王虎的尸体已经不见了踪迹,雪地里肮脏的血迹,和纷乱的脚印,召示昨天所发生的一切。
瞬间,冷无言又被深深的悲哀,和悲伤所包围,紧紧抱住胸前的骨灰匣子,泪水从那双忧郁的眼睛中滴落下来……
“爹爹,姆妈…”
树林里,有人探头探脑地,朝这里张望,不一会儿,树林里多出许多村民,有长相粗犷的男人,也有身材臃肿的女人,头发花白,满脸摺皱,披着兽皮的老翁,也有神情懵懂,不知所措的孩童。
都朝着冷无言望来,虽有不安,确也没有害怕,象是在期待着什么发生,就这样静静地看着。
“还我孙儿的命来…”
这时,一群拿着各种武器的家丁奴才,在一名穿着华丽服饰的老者带领下,朝冷无言走来,这位威严的老者,就是土岗村王家的家主,王虎的爷爷,此时满脸悲愤,眼露凶光地盯着冷无言。
他的身侧,站着着两位青年,身材并不魁梧,身着藏青色的长杉,脚蹬狼皮靴,稍微矮小的那位,腰间别着把短刀,巨大的弓箭,和箭壶背在身后,箭壶里装满了羽箭,身材修长的青年,只是背着一柄长剑,神情漠然地看着冷无言,似有不屑。
冷无言微懔,同类的气息,让他感到了巨大的危机…
家丁奴才,看向冷无言还有些畏惧,毕竟昨天夜晚,亲眼看见了王虎那恐怖而诡异的死状,心中的余悸还未消除。
“两位公子,这个低贱的野种,就是那个从荒林中捡回的弃儿,要不是我们土岗村好心的收留,早就喂了山里的野狼,如今不思报恩,还害了我孙儿性命,请两位主持公道,事成之后,每人二百两银子的重谢,就是那五百年的野山参…..”
王家家主,用恶毒的目光,盯着前方的冷无言,向从青狼帮,请来的武林高手许诺道。
藏青色衣着的两位青年,听到五百年野山参的酬谢,这才有些动容,相互看了一眼,朝王家家主拱拱手:
“家主客气了。”
“自己动手了结吧,看得出来,你的武艺不俗,但你还不是我们的对手。”两位青年回过身来,看着冷无言,其中一个青年开口道:
冷无言缚好骨灰匣子后,提着那把乌黑幽亮的刀,趁着那两青年没有防备,毫不犹豫地向山林之中奔去。
快要进入林中时,背后传来“嗖嗖”羽箭的声,冷无言脚步一拧,一个回旋,才堪堪摆脱身后射向自己的羽箭,迅速消失在山林之中,身后不断传来暴怒和咒骂声……
仿佛间,又回到被村民欺凌的时候,那时,有爹爹和姆妈为自己遮风挡雨,现在却孤单单的一个人,那时,自己毫无反抗之力,屈辱痛苦地生活,现在长大了,可以照顾好自己,养父母泉下有知,也该欣慰了吧。
冷无言不停地在山林中设置陷阱,这片山林他太熟悉了,就象是家一样,从童年到少年,所有的开心和欢乐,都发生在这里。
今天,他要把这里变成狩猎场,针对土岗村,王家,和那些进入山林,围捕自己的人……
“在那里…”
“快追”
冷无言不时地一下面,又快速地消失,把那些来抓捕自己的人,往设置陷井处引,他将要展开一场大屠杀。
“啊,救命啦…”
“啊,嗬嗬…”
痛哭声、尖叫声,惨烈地回荡在山林。
不断有人落入陷井之中,被陷井里尖锐的毛竹,扎穿了身子,有的因触发了藏在草丛中的机关,被隐匿在树冠上布满了竹钎的木头,从空中飞来,刺穿身子,又带入半空,钉在大树上,还有被刀劈下半边身子,散落在草丛中的恶奴,到处鲜血淋淋。
村民已经惊慌失措,聚集在一起,惊恐地看着四周的山林,仿佛随时会有猛兽冲出来一样。
猎杀和被猎颠倒过来,村民看着血淋淋的景象,变成了绵羊。
眼前状况,对这些愚昧的村民产生了巨大的冲击,昨夜的情形再次浮现,恶魔降生了,真的降生了……
惨叫和哀嚎声,不断地从林间传来,还有那刀砍在骨头上,发出的沉闷声,格外刺耳,村民们真正地感到了害怕,无法抗拒的恐惧,慢慢滋生。
猝不及防的状况,青狼帮的两位武林高手,也失去了原有的冷静,开始有些不安。
惨人的嚎叫声,血腥的场面,复杂而又陌生的环境,机关重重,行踪不定的对手,让人无可捉摸,处处被动,却又束手无策。
继续下去,得不偿失,青狼帮的两位武林高手,拉着那年老力衰,两股颤栗的王家家主,连同快被逼疯的村民,消失在山林中……
冷无言静静地看着村民消失在山林中,并没有起身去追。
他身上沾满了血液和肉屑,四围全是血淋淋的尸体,空气中弥漫着血腥的气味,虽然一两天米水未沾,还是禁不住翻胃,作呕。
看着眼前一片狼藉,心里到底有些不安,大多是些普通的村民,虽说对他们多有怨恨,但这些人,大多数是愚昧单纯的,不应该这样惨死,冷无言都有些憎恨自己。
但一想到养父母,心又瞬间硬了起来,难道他们就该死?如果不是身负武艺,我也得死,心情逐渐平伏,充满了变强的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