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玲百无聊奈地，盯着窗棂外飘动的雪花，不时凝一下眉头，那苍白的小脸，隐约出现黑色的气息。

从爷爷担忧的神态中，知道那不好有状况快出现了，心里很害怕，怕自己又会象忘记了爹爹和娘亲一样，忘记了所有的事，忘记爷爷和言哥哥。

方兴每天用功力，为海玲梳理经脉，以暂时缓解海玲的痛苦，因为过度的疲劳，变得更加苍老，他知道，留给他的时间不多，等冷无言返回后，就可以安心地上路了。

江湖上闯荡了一生，见识过形形色色的人和事，看人的眼光是不会差的，大半年来的结触，虽说知道那个十四五岁的少年，内心是多么的冷酷和无情，但那都是被逼的。

可怜的身世，相仿佛的人生际遇，也会让他们同病相怜，把海玲托付给他，应该不会有大错。

“少主、夫人，老夫的安排，妥否？”

想起自己的这一生，不禁感慨万千，年青时，为了复仇，杀尽天下苍生，成天东躲西藏，中年时，遇见柳家家主，相互投缘，奉为柳家长老，少主成人后，跟在身边行走。

晚年时，柳家惨遭灭门之灾，深受少主夫妇重托，带着柳家的独苗，年幼的海玲，历经重重磨难，九死一生后，才逃到洪武国，延河边靠行舟摆渡避世，才过上几年安宁的日子。

虽说这些年来，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报答柳家的知遇之恩，可又何尝不是当海玲为亲孙女，一生孤苦飘零，海玲就是自己晚年最大的安慰……

……

雪正紧，再过几天就是新年，不知道海玲和方兴现在怎么样了。

顺着延河河堤，一路向东，穿过前方那片柳林，就可以看见河边的码头，和栓在码头上的小舟了。

冷无言心情迫切起来，眼前又浮现出，穿着绿衣杉的海玲，那亲昵的举动，和脆生生的笑声……

“言哥哥，我怕，我不要忘记你和爷爷……”紧凝的眉头，小脸上苍白，已经疼痛得昏了过去的柳海玲，小嘴无意识地梦呓。

按照方兴的指导，冷无言用内力梳理海玲的肺府和经脉，逼出正在向全身扩散的阴毒，以缓解症状，但效果不是很好。

想起体内的异种力量，或可一试，小心翼翼地，控制着那股异力，通过海玲的后背，一丝丝地输入她的肺府和经脉之中。

半日后，异力消耗殆尽，身体异常疲惫，

冷无言徐徐睁开眼睛，海玲身上的阴毒慢慢消散，苍白的小脸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已经沉沉地睡去……

冷无言回到延河小木屋的时候，方兴正在给提前发作的海玲运功，多天的内力消耗，身体早已透支，他又不愿就此放弃，用密法燃烧精血，激发潜能，随着内力一丝丝输入海玲的身体，苍老的脸上，死气越来越浓烈。

安顿好海玲后，看着在一旁打坐恢复的方兴，心情复杂。

所学一身的武艺，都是这位老人亲自传授，却不肯认自己这个弟子，为坚守对柳家的承诺，宁愿付出一切，甚至是生命。

一股强横的内力，传入方兴的身体，却惊奇地发现，自己的内力，在这位老人的身体上，感觉不到经脉。

“别浪费精力了，我已经脉尽毁”方兴的声音低沉而又嘶哑。

“海玲就交给你了，好好待她，如有可能……就……”声音已低不可闻。

拿手探了一下鼻息，方兴已经去了。

……

没有悲痛，没有伤感，甚至内心都没有一丝情绪，冷无言平静地抱起枯瘦如柴的老人，放在他平时打坐的木榻之上，盖好被子后就出了房门，方兴做完了他该做的，走得无牵无挂。

“言哥哥，真的是你吗？我是不是又在做梦呀。”柳海玲从床上爬起来，揉了揉眼睛，苍白的小脸，朝着正在打坐恢复的冷无言，惊喜地问道。

已经恢复过来的海玲，没有象往常一样失忆，冷无言并不感到奇怪。

异力与内力，毫无可比性，异种力量强大太多，目前还无法根除海玲体内的阴毒，但可以最大限度地减少她的痛苦，和抑制阴毒发作，而伴生的失忆症。

异力的掌控还不太熟练，生怕一个控制不好，伤了海玲的经脉和肺府五脏，每次向她体内灌注异力，都异常小心，心神和功力消耗巨大，疲惫不堪。

“海玲，我回来了，再也不走了” 微笑地看着的柳海玲，声音有些沙哑。

听了这句话，柳海玲露出一脸幸福的笑容……

初春的延河格外迷人，乍暖还寒，微风拂过嫩绿的杨柳，延河清澈的河水荡漾起一层粼粼的波光。

小木屋旁，有两座坟茔，两块天然的石头，竖立在坟茔的前面，算作是墓碑。其中一块上雕刻着，“方兴爷爷之墓”，另一块雕刻的是“养父冷得金、养母韩菊之墓”。

……

又一年过去了，冷无言已满十六岁，身材还是那么消瘦，忧郁的眼睛，平静地看着在延河。

柳海玲驾着小舟，运送过往的行人，她今年也有十四岁了，长开了不少，完全是一副大姑娘的模样。

这一年来，经过精心的调养，海玲的身上，已经看不出阴毒的痕迹，她从失去亲人的悲痛中，走了出来，又恢复了天真快乐的本性。

除了经常给海玲拔除阴毒，调理身体之外，吐纳筑基的修炼从未停止过，体内的那股异力，也逐渐变得充盈起来，胸口那块方形玉佩，再也没有任何反映，和一块普通的玉佩没有什么区别。

那道人给的玉块，却始终不得其法，要不是觉得道人的人品可信，早就甩进了延河之中。

冷无言坐在木床上，看着窗外延河泛舟的柳海玲，想着自己的心事，手上握着那娇翠欲滴的小玉块，一筹莫展，那玉块放在眉心用心感应，半晌过去了，还是没有任何反映，精神和心力倒是耗费不少，依在木床上养神，也不去管那枚还停留在眉心的小玉。

似睡非睡之间，感觉自己来到了一片翠绿的空间，在这片空间之中，他无法感知到自己的身体，似乎只有精神在此处停留，四周看了看，到处只有翠绿的颜色。

正莫名间，翠绿的空间，凭空浮现出黄色的文字，仔细阅读过后，恍然大悟，这不正是那道人许诺自己的东西吗？

也不去管那篇令人匪夷所思的文字，而是惊诧这不是梦境，那自己的身体哪里去了，暗暗着急，没有身体，不知如何才能走出这片空间。

只觉得眼前一黑，再次睁开眼睛时，眼前却是一片熟悉的景象，海玲还在延河泛舟，自己依靠在木床之上，那块小玉，还在眉心之间，一切未曾有半分改变，仿若南柯一梦。

不断地摸索和尝试，已经完全掌握了进出小玉的方法，道人留在玉简中的那篇文字，读得滚瓜烂熟，现在不仅清楚身体的异力的来源，也大致了解修道是怎么回事。

天地初分，青气上升为天，浊气下沉为地，青者玄也，乃先天之炁。虽说大地的玄气越来越稀薄，但经过世代的摸索和传承，已形成了一套系统的修炼方法，从空气中吸收稀薄的玄气，进入已身，来强化身体，超越本我。

当年那游方老道留下的“吐纳筑基”，是道家修炼玄气，最基本的入门修炼功法，通过多年的吐纳打坐，冷无言已功行圆满，如果没有后续的功法，此生也只能止步于此。

修炼玄气功法的门派，在上古时代称之为玄门，据说是人皇订立的，人皇归隐之后，随着时代的变迁和天的变化，又形成了各自的流派和功法传承。

到如今更是教派林立，数不胜数，事实上万古以前，只有一个教，那就是玄门，只尊一人，那就是人皇无盐。

如今玄门只是修炼界，各大教派的一个统称，修炼玄气功法的地方，称之为玄界。

上古时代功法的修炼，是有境界的，虽说那时功法繁多，但境界都是一样的，那就是“练精化气，炼气化神，炼神返虚，炼虚合道。”那时候的修炼者，拥有通天彻地，移山倒海之能。

后来，天地玄气变得稀薄，修炼变得越来越困难，各教派针对这种状况，和教派的功法特点，逐渐把修炼境界划分得更细。

如佛教分为头陀、行者、罗汉、菩萨、佛，但实际上菩萨和佛那都是猜想，从未有人成为那个境界的修炼……

道教把修炼境界分为凝脉、神海、通玄，至于后面的境界是什么？有没有？玉简里那篇文字没有说明。

如果再次细分的话，道教每个境界分为十个阶段，一二三阶为初期，四五六阶为中期，七八九阶为后期，十阶为大圆满，冷无言目前的境界为凝脉三阶，体内已初通玄脉。

玄气的修炼不是谁都可以的，慧根、骨骼、经脉、这三项称为“玄根”，俗称 “根骨”都得符合要求，缺一不可，实际上可以修炼的人，万中无一。

修炼者很少在世俗中显化，普通人居住的地方浊气重，对修炼百害而无一利，各大教派修炼之地，建立在远避人类居住地，玄气充盈的名川大山之中，世俗之人，根本就无法觅其踪迹。

为了一处玄气充盈的修炼之地，各大教派的纷争，从上古之后，就从来没有停止过。

各大教派十分重视自己的功法传承，功法是立教之基，不是本教之人，或未得师门许可，不可触碰，至于普通的入门基础功法，因大都重叠，很多早已流落在外，则不循此例，至于修炼界其他的，则是寥寥数语，一笔带过。

道人留下的信息，虽说粗糙简短，但也解开了自己心中的疑惑，一种迥异，不同凡俗，普通人根本无从触摸，无法感知而神奇的画卷，在冷无言的脑海里，徐徐展开。

冷无言心潮澎湃，如果能够走进玄界，修炼有成的话，除了能够根除海玲身上的顽疾，揭开自己的身世之谜，也会有希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