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松道观,位于洪武国的东边,都城一千里之外的松波山上,松波山上,青松碧翠,终日云雾缭绕,瀑布如白练般悬挂山间,不时有猿鸣鹤唳之声从中传出。
时间如苍云白狗,离开延河已经过去了二年的时间,柳海玲已经出落得像一朵含苞的出雪莲,纤尘不染。
“言哥哥,海玲好想回家…”
松波山上,看着正悠闲吃着嫩草的杂毛大马,海玲心里默默道。
身着青袍的道士,来往忙碌的身影,自己却形单影孤,晚上听着松涛的声音,和窗外影影幢幢如鬼魅般的影子,心里就害怕,言哥哥再也象从前那样陪伴自己了。
冷无言和柳海玲,三名少年一名女子来到青松道观后,很快投入到修炼之中,道观的清规戒律是每个人必修的,就连客居的柳海玲也不例外,上山之初的新鲜感已过,便开始了漫长而清苦的清修生涯。
客居青松道观的柳海玲,只要不违反道观的规定,就没有人来管她,每天孤零零的一个人,陪伴在身边的,只有那匹杂毛大马。
自从来到松波山,住进松波峰道观旁边,那专门给游方的奇人异士居住的居室后,海玲情绪就逐渐低落下来。
……
“冷师兄,听说海玲的病情…”一名娇柔的女子关心地问道。
白依依和冷无言一同进入山门之中,唯一女子,平时虽然性情恬淡,一年多的朝夕相处,无形之中有了一丝亲密。
其它几个同门,也看向冷无言,目光中透露出关切。
少年人情窦初开,加上都是同一天进入道观,对天真、活泼的海玲有着天然的好感,介于山上的清规戒律,平时也只能偷偷看望,现在听见白依依提到,哪有不关心的道理。
“海玲么……”
他有些低沉,前段时间,海玲体内的阴毒再次发作,却比以往的情形严重了许多,最后,还是幸亏余观主出手,才驱散了表面的阴毒,压制住顽疾。
余观主告诉了冷无言,海玲体内的阴毒,如果是三年以前,以他的功力可以尽驱,如今,病入膏肓,命不过三年,下次发作之日,也是香消玉殒之时。
至于烈炎草,的确可以根治顽疾,但余观主还说了一句话:“烈炎草在上古时期就是修炼火道的圣药,现已绝迹”。
海玲病患的那段时间,是他入山之后,陪伴海玲最长的一段时间,也是海玲在山上最快乐的一段时光。
想起海玲终会弃自己而去,心如刀绞,起身往住地走去,留下疑惑不解众人,呆在青石坪上。
正在参修的余观主,看着冷无言离开,并不干涉。
冷无言是这批弟子中根骨最优异的,少有的修炼奇才,小的时候凭着一本《吐纳筑基》的上篇,自己摸索着修炼到凝脉三阶,入门才不过一年多的时间,竟然凝脉中阶近乎圆满,十几岁的年龄,达到了许多人一生无法企及的高度。
青松道观的众长老,对他期望甚高,暗中关注他的每一分成长,就连海玲也破例长期留在松波山上,自己更是耗费二年的玄力,为海玲疗伤,就是为了让冷无言能够心无旁骛地修炼。
本以为青松道观复兴在望,偏偏这“情”之一关……
余世雄追忆着往事,长叹了一口气,心里有些发苦,别说是一个少年,就是自己又何曾堪破。
松波山主峰,大殿之上,观主余世雄居中落座,两位道长分坐两旁,神情严肃。
“冷无言,你入我山门二年来,山门对你可有曾亏欠?”余世雄盯着站立在下方的冷无言,威严地说道。
“不曾亏欠”
停顿了一下,他看着余世雄平静地答道:
“可以说是恩重如山”。
余世雄和另两位道长,听了冷无言的回答,脸上的神情才松弛下来,面露和蔼之色。
“冷无言,你早已凝脉中期圆满,可知为何,迟迟不能突破?” 坐在左边的道长问道。
“或许时间不到,也许是机缘未到……”冷无言思索着。
“嗯,我道门一脉的功法传承,讲求的是道法自然,万事要顺其理,强求不得,若是心有旁骛,修炼起来不要说突破境界,弄不好,就会走火入魔,坠入九幽……”
“你可明白?”见冷无言已陷入自己构筑的意境之中,时而迷茫,时而清醒,老道一声暴喝。
冷无言瞬间清醒过来,有些骇然,讷讷不知所言。
“你师叔的意思是说,万事不可强求,心身通达,做任何事情,才能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余世雄见他拘束不安,在一旁解释道。
“道家有入世和出世,在红尘之中垂炼本心,不为红尘所迷失,看清本我的心境修炼之说。”
余世雄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
“万物皆有其理,万事皆有其因,追本索源才是修炼的最高境界……”
……
“去世俗中历练吧,三年为期,不得错过宗门大选。”余世雄说完这番话后,静静地看着冷无言。
最后的一句话,他完全听得明白,师门虽然是让自己出世修行,其实是让自己陪伴海玲,一起走完最后的时光,不留遗憾。
冷无言有些感动,咽喉哽噎,伏身跪在地上,向大殿上方,默默三叩首,转身离去。
看着冷无言离开了大殿时,萧索的身影,右侧的道长问道:“师兄,你说这小子能否走出这关。”
“也许能吧”余世雄的声音透着疲惫,根骨好找,心境难求,多少的修炼天才半途夭折,或是最后一事无成,都是过不了心境这一关。
……
海玲知道要带她下山游历,激动得哭了起来,泪痕尚还在脸颊,却又笑靥满面。
白依依和另外三个同门相送,三个师弟,正和海玲话别,海玲却有些排斥年龄相仿的白依依,象是白依依会抢她心爱的玩具一样,女儿家的心性表露无遗。
白依依着一件素淡的白纱衣,细致乌黑的长发,披于双肩,身前松散的数缕长发,略显柔美,静静而闲雅地站在那里。
海玲的冷淡,白依依故作不见,眼前的别离,让她有一种淡淡的忧伤……
……
再次来到洪武国都,看着人来人往,繁华似锦街市,总有一种淡淡的疏离感,海玲倒是找回了以前的感觉,住的还是那家,处处透着奢华的 “君悦”客栈,同样象个暴发户般的,用那包金子付房钱,和杂毛大马的青料费,。
往事沥沥浮现在眼前,昨日又重现。
但他知道,昨日不同此时,那时海玲是充满希望的,自己也从没失去过信心,可现如今……
难道只能有两年时光,陪伴海玲,心里极度不甘。
养父母走了,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也要夺走吗,苍天何其不公啊!
如果海玲真的会被上天收走,就连我一起带走吧。
……
和柳海玲商议着去齐国老家走走,她的情绪,一下子低落了下来。
虽说小时候的事情,全不记得,但深藏内心深处的那抹伤痛,是无法抹灭的,重回出生的地方,亲人惨死的地方,自己魂牵梦萦的地方。
海玲似悲伤,似期盼的神情,交叉出现,最后虚脱般的点了点头。
延河边上,很小的时候,就知道“家乡”几个字的意义,虽说患病后会忘掉,但那些深入骨髓的东西,表面上不记得,一经提起,就会刻骨铭心。
海玲从冷无言眼中那抹忧伤,早就知道了自己身体的状况,为了不让担心,还和从前一样,天真而烂漫。
或许,人生最后时刻,有一个人为你停留,为你守候,就是幸福吧。
……
杂毛大马再次上路,奔跑在广袤的草原上,前往海玲的家乡,微风轻轻吹过,草原上的青草,如海洋般地,荡起一层层波浪。
海玲依偎在冷无言的怀抱之中,紧闭双眼,享受着新鲜宜人的空气,发丝随风飘扬,飘散在他的脸和唇间,散发着处子淡淡的清香。
家乡的临近,海玲渐渐充满了女子的柔情,似乎那个天真无邪的少女,已经蜕变成含春的闺秀,一颦一笑之间,流露出一种说不出的风韵。宛如一朵雪莲。
海玲隐约感觉到了自己的身体状况,与以往患病时的不同,现在身体很容易疲惫,脑海里经常出现一些自己陌生,却又似曾相识,令人悲痛的画面。
海玲从来不问冷无言,早就从那双隐含悲伤的眼睛中,知道了一切。
这回来到齐国,她什么都着依赖冷无言,少了执坳与率性,却多了几分缠绵和眷恋。
在即将生命的尽头,她展现出自己最柔情的一面……
绽放给生命中出现唯一的男人
冷无言的手,不由自主地,紧紧抱着那轻巧纤细的腰身,似乎是一不小心,海玲就会摔下马去。似乎一不留神,海玲就会从身边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