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冀州城内,郝建这个名字像瘟疫一样开始蔓延,所有人都在传他昨日在烈府的所作所为,什么家丁智讽李童生,什么勇斗家主烈天齐,什么这盘海参很好吃......
总之,现在的郝建有点火,火的正在传遍大街小巷,火的正在人尽皆知,火的.....正在满头大汗。
苏府,郝建的房间,苏胜男坐在椅子上悠闲自得。郝建在一旁又是端茶又是递水,忙活的满头大汗,把旁边的玉儿看的心里直发笑,暗道真是天生一物降一物,这天不怕地不怕,并且机智聪明的贱哥,如今在小姐面前就跟耗子见了猫一样,当真是有趣。
玉儿忍不住向苏胜男说道:“小姐,我想贱哥也不是有意要隐瞒你的,而且结果也是好的,您就别再责怪他了。”
苏胜男不为所动,慢悠悠的说:“怎么,他许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帮他说话,而且你们认识才几天,这就贱哥贱哥的叫上了?”
玉儿听后小脸一红,然后颇为无奈的看了郝建一眼,给他了一个我只能帮你到这的眼神。
郝建看后心里叫苦不迭,他瞒着苏胜男跟城主周南天合伙欺骗了烈天齐,救出了苏家老爷子,结果虽然是好的,但也的确是没提前告知苏胜男,作为一家之主居然什么都不知道,终归有点说不过去。
这不,一大早就过来“兴师问罪”,其实苏胜男也没说什么,不,准确的讲是什么也没说,从来到现在,就是坐在那喝茶,不说话也不理郝建。可这样反而让我们的郝建同学心里没底了,心里暗道,不会待会让我跪搓衣板吧?
苏胜男喝完茶,轻声对玉儿说:“你先下去吧。”玉儿听后施礼退下,临走的时候看了一眼郝建,那意思:贱哥,你多保重,玉儿救不了你。
玉儿走后不久,苏胜男站起身,来到郝建跟前,围着他慢慢转圈,边走边说道:“你因为烈家眼线而不把计划告诉我,是不是觉得考虑的很周全?”
郝建想了想,心说是的,他的确是这样认为。
烈天齐之所以敢宴请苏胜男,那苏北山肯定是进城了,到了烈家手里,所以烈天齐才敢摊牌。
可在城门口,不仅有城主周南天安排的人员严查,苏胜男更是派认得苏北山的人协助他们以防疏漏,在这样的情况下,苏北山依然顺利进城,那就只有一个种可能:那些派出的人里必有烈家的眼线,并且还是苏胜男比较信任的人。
所以郝建在决定赴宴的那一刻,就计划火中取粟,玩一回空手套白狼,但前车之鉴,对这个不显山不露水的眼线,郝建却是不得不防。
所以,只好瞒着苏胜男跟周南天暗中实施计划。
所以,苏胜男问他是否觉得他自己的计划很周全时,他认为实在是太周全了,天衣无缝。
所以,此刻郝建诚实的......摇摇头:“我没觉得。”
“你是不是觉得这次的事你办的很漂亮?”苏胜男又问。
那必须漂亮,郝建无耻的想到。
凡事都有两面性,苏北山进城确实让主动权到了烈家手里,但与此同时也让苏家与城主府对城外的烈如虎等人再无顾忌,随时可以进攻,若是可以抓住烈如虎,那么就等同于有了与烈家谈判的筹码,如此,苏北山进城之危便可不攻自破。
只不过烈如虎武名在外,让郝建不知道该派多少兵力才能保证成功,而且烈家在冀州城屹立百年,消息灵通,但凡出城的人员被烈家察觉,那就是打草惊蛇,再无机会。
既然烈如虎是那唯一的筹码但却不容易获得,那最好的办法就是一个字,“诈”。
郝建觉得烈天齐此次宴请苏胜男无论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都不重要,只要自己在他摊牌的时候自己当场搅局,并在众人面前突然诈一下他。那么即便是老谋深算的烈天齐,也没有时间去考虑“奔袭云岭,围剿烈如虎”这件事到底有多少可行性。
而且既然是烈家摆宴,那么所用人员不肯定在少数,这就会让烈天齐心里有一种人手不够,消息不通的错觉,外加爱子心切,他必然不肯冒险,极易上当。而结果也证明了郝建的选择是正确的。
所以郝建觉得自己只用一两银子就救出了苏北山,破坏了烈家处心积虑的谋划不说,堂堂的烈家家主也被自己耍了。
所以这事儿,办的确实很漂亮。
所以郝建继续诚实的......摇摇头:“我没觉得。”
苏胜男继续问:“你是不是觉得你现在很委屈。”
必须委屈啊,往小了说我救你爹于危难之中,往大了说我救苏家于大厦将倾之际,你不感激的以身相许也就罢了,现在还过来欺负我。有没有天理啊。
所以郝建还是诚实的.....摇摇头。
并可怜巴巴的望着苏胜男,弱弱的说:“宝宝心里苦,但就是不说。”
“噗嗤”,苏胜男看到郝建那贱样,再听到他说的混话,一下子没绷住,直接笑出声来。摇头叹息道:“真是拿你这个贱人没办法。”
其实苏胜男本来就没有任何想责怪郝建的想法,相反,她越发的感激和信赖郝建,只是觉得自己好歹也是一家之主,他的顶头上司,他做什么决定居然不跟自己商量,也不告诉自己,说不得要吓唬吓唬他,不能让他太过得意。
而且经过此事后,苏胜男对郝建,已经不再是单纯的感激之情,无论是力挽狂澜的拯救苏家,还是让三年来一直如履薄冰的苏胜男感到了一丝依靠,她都不得不承认,这个救了她父亲,也救了苏家的男人,已在她心里留下了痕迹。
而且郝建的文采和智慧也不禁让苏胜男钦佩不已,所以感激之外更增添了那么一丝难以言明的情愫。
当然,这些话苏胜男是绝对不会主动告诉郝建的。
郝建看着苏胜男的笑容,霎时间只觉冰雪初融,说不出的温暖,道不明的惊艳,一时间就站在那傻傻的看着,而且脸不由自主的慢慢向苏胜男的面颊靠近。
苏胜男也感受到了郝建那火热的目光,更看到他越来越近的嘴唇,整个人一下子慌了,只觉呼吸困难,心扑通扑通的直跳,更不知如何是好,脑中也是一片空白,不知道是否是惊吓过度让她失去了思考能力,苏胜男竟然缓缓的闭上了眼睛,颇有些任君索取的味道。
可惜,好事多磨!
玉儿的声音隔着老远就传了过来:“小姐!不好了!老爷又闹脾气不吃药了!”
两人听见后连忙分开,互相看对方也是尴尬不已,苏胜男更是满脸通红,一个人在一旁缕着秀发,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
郝建也是吹着口哨望着房顶,心里说:这天花板真好看......这好像不是天花板!
玉儿进来的时候也觉得两人十分怪异,但事态紧急,也顾不得想那么多,急忙忙走到苏胜男身边,说道:“小姐,你快去看看吧,老爷又不肯用药了。”
苏胜男这才缓过神,羞涩的看了郝建一眼,就赶紧跟着玉儿过去了。郝建也紧随其后,想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忙的。
一行人迅速赶到了苏北山的房间,郝建一进门就闻到一股浓烈的中药味,并且看到有婢女正在煎药,旁边有破碎的碗碟和洒在地上还没干的药汤,不用想也知道这个房间里的人肯定身患重病且不肯配合治疗。
再看苏北山,头发花白,皮肤干涩,五十出头却像个年过花甲的老人,最主要的是双目无神,你在他眼里好像看不到任何求生的欲望。一代人杰却落得如此下场,实在令人感叹。
而且苏北山的身体本就重病难治,后来又遭遇袭击,来回奔波,若不是他底子强硬,恐怕早就油尽灯枯,但即便如此,若不肯用药调理,配合治疗,恐怕也是时日无多。
苏胜男在旁边是苦口婆心的劝说,希望老爷子可以想开点一会把药喝下。但苏北山紧闭嘴唇,别说待会喝药,连句话也不肯说,显然苏胜男的劝说是无济于事,这也使得苏胜男忍不住开始轻声哭泣。
郝建在一旁看的是心疼不已,随后慢慢走到苏胜男的面前,拍拍她的肩膀说:“胜男,你先出去吧,让我来试试。”
苏胜男看了郝建一眼,哭着点了点头,随后就和一行人出去了。
此刻房间再次安静下来,郝建并没有立刻说话,而是缓缓的坐在了药炉旁边,拿起了蒲扇轻轻的摇动,开始煎药。
过了半响,眼看药煎的差不多了,郝建忽然开口,轻声说道:“在我小的时候,我的母亲给我讲过这样一个故事,说从前有一个富人,他有一妻一子,妻子为他沉溺于生活琐事,把家里搭理的井井有条,儿子却工作勤奋,在外忙碌,让富人根本忘记了他的存在。”
药煎好,郝建拿过一只碗,边倒边继续说:“有一次,富人要出门远游,他想在妻子和儿子当中选一个陪自己随行。于是他把想法告诉了两人,妻子说:尽管我是你的妻子,可我不愿风餐露宿,最多只能送你到城郊,儿子却说:既然我是您的儿子,那无论您到哪里我都跟随着您。”
郝建倒好药,放在了苏北山的床边,也不再说话,就这么静静的看着他,房间再一次陷入安静。
过了好一会,苏北山突然动了,脖子慢慢的扭过来,看向郝建。
郝建微微一笑,再次开口:“我母亲告诉我,妻子指的就是现实中真实的妻子,活着的时候可以相依为命。但世事难料,必然会有一个先走,有一个独留,注定分道扬镳。而儿子是泛指身边的亲人,我们经常忽略却一直陪伴自己,不离不弃的亲人。”
郝建说到这突然站起身,慢慢往外走,并且边走边说:“苏老爷子半生传奇,为妻离家,因妻寻死,二老可说恩、爱并存,所以您一直无妾。最难得荣华富贵您皆不留恋,唯独久念亡妻,致使重病在床,一心只想随她而去,真可谓伉俪情深。”
来到门前,郝建打开门,悠悠的望着外边问道:“但苏老爷子可还记得胜男何人?可还在乎胜男感受?可还放心胜男将来?您是否想过这三年,胜男有过怎样的经历、变化和处境?老爷子,您给小姐取名胜男,可您忘记了,胜男,却终归不是男,您,太自私了。”
郝建回头看了苏北山一眼,微笑说道:“老爷子,您愿为亡妻寻死,小子深感佩服,但为何不肯因爱女求生?都是至亲之人,莫行伤亲之事。您是聪明人,想必一定能想的明白。”
郝建说完就把门关上,静静的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