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后的几天,萧峰雨便在地下室专心地恢复自己的功力,狄亚也很细心地照顾他,而安其拉也不再对狄亚冷漠了,脸上多了一些笑容,但她依旧没有喝他为自己准备的血。
安茜一连几天都没有回来,狄亚有问过安其拉,不过安其拉总是笑着摇头,狄亚仍是轻抚着她的长发,她比以前看起来都开朗了好多。
但只有安其拉自己知道,从那晚伏在狄亚怀里大哭的一刻,有个可怕的念头,就在她的心里萌动着,甚至已经开始发芽了。
她总是笑,笑着回忆过去,她甚至希望安茜永远不要再回来,但她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夜晚,万籁俱静,朦胧的浮云遮盖了天上的月亮,整个洛镇都在沉睡,而某些属于夜的生物便在此时活跃了。
安其拉从冰凉的棺柩里醒来,旁边,弟弟安其骏还在安睡,她轻轻地爬了出来。
萧峰雨盘坐在地上,银白的电流在他通身上下流转,安其拉走到他身前,轻语,“我出去一下!”
萧峰雨好像没有听见,安其拉转身离开,在甬道里看到正在点灯的狄亚,她笑了一下,便越过他走了。
月光迷蒙,射进拱月形的窗内,靠窗的木桌上,摆着一碗新鲜的羊血,安其拉看也没看,便出去了。
一如既往地,她来到了夜店里,橙色温暖的烛光下,男女搂在一起跳着快活的双人舞。
她坐在吧台处,喝着羊血,食指轻磕在泛着鲜红的杯壁上,不一会,她又听到了那个哭声,但是这次是一种悲怆的感觉。
接着那个女人又出现了,这次的着装跟上次几乎天壤之别,一袭黑色,周身包裹严实,一种简单肃立的感觉在蔓延。
音乐一成不变,高亢低缓,让人有种朦胧的压抑,暧昧的动作疯狂火热,一如昨晚,但她脸上严肃的神情,和激烈扭动的身躯,却让安其拉看到了战争。
她重复着昨晚的激情四射,却明显表达了不一样的意思,她狂乱地甩动着头发,甚至跪下,不似哀求,而是一种无法宣泄的痛苦,挣扎。
只是一个旋身,她便退去了身上的外套,肌肤外露,像是得到挣脱似的,她的脸上出现了短暂的欢愉,身体所表达的语言也在放缓,但却丝毫没有挣扎的不知所措,她卧坐在地板上,张开双腿,眼望着地板,头发披散。
同一个撩人的动作,这次却让人感到落寞之极,猛然,她站起身,背过身子,扭动着娇臀,双手抱住自己的,卷长的头发散乱地甩动。
安其拉仿佛看到了危机,四面楚歌之境,所有的压力危险在一步步向她靠近,安其拉的心揪了起来,甚至无法喘息。
台上的女人,依旧忘情地用自己的身体,讲着一个故事,故事随着音乐跌宕起伏,安其拉看到了她跪在地上,痛苦无助地祈求,怎么做都无法改变,那种疼痛在安其拉心里蔓延,抽紧她的呼吸。
她猛然放下了手里的杯子,像是逃避一场噩梦似地跑了出去,可直到跑到外面,她的内心也无法平静。
也许那女人在讲一个故事,可她却在那里面看到了自己,不管是昨晚看到的,还是现在,太可怕了。
夜色弥漫,安其拉无心回去,那个女人扭挪的身影印在了她心里,挥之不去,那种死去的痛,和漫长的生命不肯逝去的悲哀,让她感到害怕。
于是心里那股罪恶的念头,便在此时得到彻底的释放。
茂密的树林里,夜风习习,树叶窸窣作响,“飕飕!”一道黑影在粗壮的树干间跳跃穿梭,靠着灵敏的攀爬,快速前行。
而在树林附近的小坡上,有一个小教堂,教堂拱圆的顶端竖着一个硕大的十字架。
安其拉来到了教堂前,里面闪烁的烛火,通过窗户映射出来,让这个教堂透着一股祥和之气。
她走了进去,第一眼便看见了堂内正中的巨木十字架,心里陡然生出一种畏惧之情。
教堂内一排排长椅横列在两边,一个穿着黑色中山装的中年人,背过身,拿着蜡烛在点亮一个个灯台,对她说,“你是第一次来这里?”
“是第二次!”安其拉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烛光将他的周身包围,显得亲切,但这空荡的地方,这亲切也因为过分的安静而显得严肃疏远。
她径直走进教堂的后院,后院里有一个巨型的圆池,池子中央立着一只类似雄狮一样的浮雕,但这只猛兽,身旁有一对翅膀,它那仰天咆哮,振翅欲飞的样子,栩栩如生。
月华无光,可这只猛兽的身下的池水却倒映着月亮的投影,水中的明月甚是皓洁清澈,没有一丝乌云的阴影。
这就是传说中的月池。
安其拉站在月池旁,面无表情,“那个男人被打得遍体鳞伤,他不想让自己的妻子儿女看见,就在晚上的时候,偷偷地把一些日用品放在了家门口,他的女儿走了出来,看见那些包裹,就激动地往外跑,一边跑,一边哭,她喊他爸爸,她喊着说,爸爸,你回来吧,我好想你!
可是他没有出来,我看见他躲在角落里哭,他的女儿跪在冰冷的街上流泪,我也曾经想过把他的父亲还给这个可怜的女孩,从那以后,我把那个男人为我准备的血都倒在了地上,我不接受他的任何一丁点的关心,自己能做的事情,我就不会让他帮我,我要告诉他我根本不再需要他。
我怕妈妈那个疯女人会打死他,我咬着牙狠心地骂他,赶他走!”
安其拉看向那个狮兽,“我跟你说过,如果他在我长牙以后还留在这里,我会毫不犹豫地咬他,我真的很想咬他,把他一直留在身边,结束那种痛苦!”
“可最后,我20岁了,还没有长牙,你真的是在开玩笑了,我每天看到的就是他一个人在那里擦着药膏,那些药膏好像擦不完似的,又好像那些伤疤全都好不了,我不能咬他,那些伤疤,那些痛,那些虚伪的戏就还得演下去!”
“你没有实现我的愿望,谁都要没有幸福,但是现在已经不重要了,因为我后悔了,我不会再相信这个世界上会有幸福两个字,如果你不能给我一双獠牙,那我也会用自己的方式,把我爱的人都留在我身边!”
后院里,一片安静,安其拉看着那长着双翼的狮兽,冷笑一声。
转身的时候,她发现牧师站在不远处看着她,她什么也没说,便越过他离开,在走出教堂的一刻,她听见牧师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当你有一天真正学会怎么去爱人的时候,你就会拥有像上帝一样圣洁的獠牙,虽然那时候,你仍旧身在黑暗,但你已不孤单!”
安其拉身影停滞了一刻,便一跃而起,爬上了树梢。
“有空的话,可以来听我讲个故事!”牧师又说,但那瘦小的身影已消失在林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