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黄金椅座的背后,挂着一柄类似于长剑一样的宝器,宝器上通身雪亮,圆形手柄,手柄外还有一个弧形弯钩,看起来制作极其精湛。
门,“依呀——!”地开了,轻微的响动却惊颤了那些卑微的心,齐齐跪了一地的佣人中,有些无声地落泪了,但却没有人敢动一下。
大门边,火红的长纱翩翩飞舞,窈窕的身体似死尸一般安静,眼睛血红,紧锁着最前方正中间那个安坐的老人。
老人亦看着她,慈爱的眼神没有任何改变,而相反,安其拉眼神寒冽之极,她一步步走向他,红柔的轻纱垂下滑过大理石的地面,跪在地上的佣人都感觉颤心无比。
老人静静地看着走近的她,发白的睫毛微敛,那张枯槁的脸上出现了一抹淡柔的笑意,“你终于做到了,没有辜负我的期望!”
“虽然我不承认你是我父亲,但是你为了保住皇位和性命,不念及血缘关系,想牺牲我,我还可以理解,可是你派人抓走了安其骏,我就绝对不会原谅你!”老人的神情没有丝毫改变,是种安详的平静,他的衰老容颜大变,但那独特的鹰钩鼻,让安其拉确信,他就是比泉,她拧着眉走近,锐利的眼神恨不得刺穿他,他的苍老,枯容,兴不起安其拉一丝好奇和怜悯,“我本来是有想过放过你,可是,就是刚才,在我九死一生的时候,有人救了我,我突然决定要好好的活下去,而且要带着小俊安稳地活下去,所以——你,就带着你的罪孽去向我母亲忏悔吧!”
“~~好啊~~~好啊~~~就带着这种意志活下去,跟小俊一起,活下去~~!”比泉淡笑着,干柴似的手轻拍着婴孩的背,像是个慈祥的父亲,画面如此祥和,而安其拉身后的佣人们,有些已经忍不住抽泣起来。
“我的身后,是把一柄历代传给亲王处决叛徒的冥剑~~~动手的话,就用它吧!”
“我,不会辜负你的期望!”
“噌——!”,安其拉抽出冥剑转身,同时,古堡的大门“匡!”一声关上。反手一挥,剑尖划破喉口,鲜血四溢,跪在最前面的几个仆人应声倒下。
“啊!”“啊——!”佣人们再也按耐不住心中的恐慌,纷纷站起身,四散而逃,安其拉深红的眸光变得空洞嗜血,手持冥剑,在纷乱的人群里疯狂斩杀,鲜血一滩滩,溅在了地上,和宏伟的罗马柱上。
哀嚎声,惊叫声,无力的撞门声,凌乱的脚步声,一一在空旷的古堡里响起,而一切的一切,都在冥剑闪烁的寒光中,结束。
不知这个漫长煎熬的时刻,过了多久,最终,尸横遍地,世界终于安静得只剩血液流淌的声音,安其拉将冥剑从地上的尸体中抽出来,浑身是血的她,看向正坐在中央的比泉,比泉颤抖地闭着眼,怀里依然护着孩子。
安其拉喘息着,怒视着他,“其实我从踏进这个古堡里开始,我就知道了一切,你让人抓走安其骏,不过是想刺激我,让我提早对那些蠢蠢欲动的人动手,然后再继承你的位子!”
比泉呼吸着浓烈的血腥味,身体微颤着坐在黄金椅座上,安其拉持着冥剑走向他。
“你看到了吗?这就是你们强加给我的命运,让我踏着满地尸骸,孤独地站在这里!”滴着血的冥剑搭上了比泉的脖颈,他仍旧闭着眼,呼吸紊乱,“是不敢看,还是怕死!”安其拉吼啸道,恐怖的吼声在死寂中的殿堂里回荡。
夜色凄凉,萧峰雨望着清冷的月光,心头抽搐,旁边,安格斯惊讶地看着他,他手里血玉缠发出的血芒越来耀眼,那种深红的光芒逐渐将萧峰雨笼罩。
“虽然我一点也不想拜托你,但是其拉身边除了你,也没有别人了,我希望你能在以后的日子里,多照顾照顾她!”萧峰雨凝望着安格斯,满眼温柔的寄托和渴求,“你不可以欺负她,小的时候,不可以,长大了也不可以!”
风带着凉意吹过血色蔷薇丛,安格斯木讷地点点头,有那么一种感觉,好像他会随着那红芒消失一样。
古堡的大门,“咯!”一声,开了,安其拉修长飘忽的身影走了出来,她的身后一片狼藉,尸体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橙黄色烛光将那些狰狞的死相映得分明真切,而在最里面的地方,可以隐约看到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抱着一个婴孩,一动不动,不知是死是活,但可以听到他怀里的婴儿正在凄厉地悲鸣,嘶声力竭的哭声,为这样血腥的场面增添了灰暗的色彩。
萧峰雨握着血玉缠,怔怔地看着她,她像被没有生命的行尸走肉一般,眼神空洞无光,她僵硬地拖着手里的一柄长剑一直往前走,走到他身前,越过他,然后擦肩而过。
手上的红芒已经散出一粒粒因子在萧峰雨周身环绕,他望着她僵直离开的背影,想要伸手挽留她,可是却发现根本触碰不到她,她远走越远,安格斯瘦小的身影跟在她后面。
就这样痴恋地看着她的背影,他深色的眸光里盛满了不舍与温柔,声音沙哑地从喉口发出,“以后你可能会遇上一个男孩子,跟我长得很像,他有点坏,有点霸道,也经常欺负你••••可是,千万别因为这样,就不给他爱你的机会,因为他是真的爱你,他竭尽心力,也都是为了把所有的爱全都给你••••这条路从一开始就是那么坎坷,真的很难走,但是一定要坚持下去啊•••••我们一定会在一起的,一定会的,其拉——!”
健硕俊美的身形随着红色的血芒因子消失在黑夜里,清凉的夜风吹过蔷薇丛,几片花瓣飞落空中,而在通向古堡的路上,已空荡一片,可天知道,他看着她的背影的时候,有多心碎,那些悲剧的沉重注定了她听不到那些话,可是,他还是痴痴地说了,把心里的话全都给了这个血色之夜,也许吧,会在某个寂静美丽的晚上,柔和的晚风会吹向那一缕红纱,然后里面有个声音在说,他有多爱她,萧峰雨有多爱安其拉。
僵直红柔的身影一直走向前,虽然好像毫无意识,但她很清楚下一个目的地,忽然一种相吸的疼痛在胸口炸开,她麻木地抬头,只见,繁星点缀的夜空中,划过一道炫美的红弧,那绝美的剪影胜过每一颗闪亮的星星。
“我们要去哪里?”旁边安格斯问道。
一句话,提醒了安其拉,她怔了怔,又继续往前走,没有回答,冥剑的剑尖划过草地,闪着冰冷的银光。
黑夜下,巨大的十字架立在教堂的顶端,橙色的烛光透过窗户映照出来,透着几分暖意。
教堂里,同样是灯火通明,牧师给烧尽的蜡烛,换上新的,而旁边,一排排长椅上坐满了可爱的小孩,他们相互玩闹,有些学着牧师的样子翻着圣经,不懂装懂地念着上面的文字,气氛和谐而欢快,充满了童真的美好。
剑尖划过青石地的声音拉长着响起,越来越近,透着诡异的心悸,一个,两个,三个,••••小孩们逐渐安静下来,直至玩闹声彻底平息,变成惊恐的安静。
飘舞的红纱落在地上,一个嫣红的似浴血而生的身影走进了教堂,牧师仍旧继续手里的动作,换上新的,然后引燃。
安其拉走至教堂正中的巨木十字架前,“噌——!”一声,将冥剑插在了地面上,雪亮的剑身上还残留着新鲜的血渍,在座的孩子们都害怕地不敢出声。
她殷红的眸子看着那些慌乱无助的孩子,郑重地宣誓,“从你们看到剑上的血渍开始,你们已经没有父亲,没有母亲,我会作为上位者领导你们,重建家园!”
“我以上帝的名义,命令你们必须以无上虔诚之心,拥戴她,尊敬她,竭尽毕生之力维护她,如有背叛之人,他的下场便是永生沉沦在阿鼻地狱,受尽炼狱之苦!”牧师引燃了所有的白蜡烛,站在了安其拉身旁,和她一样看着所有的孩子。
此时教堂窗外的屋檐上,安格斯倒吊着身子,静静地看着那一个个原本调皮的孩子,纷纷朝着十字架前的安其拉和牧师下跪。
而安其拉也终于敛下了眸,掩饰住了那里面的脆弱。
“你说你是预言家,那我想问,我们这次去,能活着回来吗?”
“别担心,我不会让你有事,除非我死!”
“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其拉,有没有想过将来嫁一个像我这样的男人?”
“呵,我对老男人没兴趣,不过•••••要是爱上我的路,注定了没有光明,没有未来,那你还愿意陪我走下去的话,我可以委屈点!”
“你脸红了,呵呵!”
“去!”
“如果我愿意陪你走下去,可是我又有不得已的原因会离开一下下,你会不会,会不会等我这个老男人?”他紧张了。
“如果这是你的遗言,我可以假装答应你!”她很认真地说。
“哎!”
“呵呵呵!”
那个不平静的夜晚,安其拉血洗古堡,同时在教堂里受礼,牧师遵从安茜生前的遗愿,将安其拉纳入自己的门徒。
当夜繁星满天,明月高挂,教堂的庭院里弥漫着树木的清香,月池清凉,神兽早已化作石像立于池中,而身下的池水里,仍是一轮圆月,清明透亮,不被任何东西所污染。
忽然,一只白嫩细致的脚丫踏入池水中,激起丝丝涟漪,然后缓缓地,一具迷幻红柔的身躯浸没在池水里,水纹一浪一浪,荡起她身上的轻纱,鲜血便如红墨一般从衣料上散开。
安其拉闭上眼,池水没过她的头顶,火红色的头发在水中荡开,透着散乱的诱惑,而眼前却闪过一幕一幕,狄亚,安茜,萧峰雨,阿克漫戎狄,巴塞比斯,圣洁的月池不光寄托了血族的希望,也同样能够洗去她一身的戾气和罪孽,正如牧师所言,从这一刻开始,她所犯下的罪祸和沾染的鲜血都将得到真主的原谅。每一次的更朝换代,权位交替,生与死的痛苦,都将在这里得到重生,而安其拉的代价就是所有至亲之人都离她而去,一切的一切,就算重头来过,她也同样别无选择,她唯有咬着牙,踏着满地的尸骨一直往前。
当晚,教堂里的灯火出奇得亮,像是迎接新生一样,巨大的十字架前,插着雪亮的冥剑,她站在最前面,望着一排排长椅上的孩子们,她忽然想,以后的路该怎么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