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上午,郑磊来到东来福商务酒店对面巷子里的打印社。
略显凌乱的打印社内显得异常的冷清,每日忙碌不断的打印机,头顶盘旋不止的风扇,散发着微热的机箱嗡嗡声,还有穿插忙碌的那道靓丽的身影……都消失了。
“有人在吗?”郑磊对着通向里面小院的屋门喊了几声。
往常喊几声,李梅那娇弱柔美的嗓音便会响起,随着淡淡的香风,那道让郑磊梦中寻她千百度的身影就会翩翩而来,但今日却有些怪异,那道人影没有出现,自己的喊话也无人应答。
安奈不住心中的好奇和一丝莫名其妙的担忧,郑磊踌躇了片刻,掀起布帘穿过狭小的走廊来到后院。
这是一个二十平左右的院子,中间一条可两人并行的砖砌小路,小路旁是石灰砌成的下水沟,两旁沟沿儿跟院墙之间的土地勾画了几个方块,种植着一些蔬菜,晃一看,颇有点错落有致的乡土气息。
“这跟我家里倒有些像了……”看到眼前隐隐熟悉的场景,郑磊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
郑磊的父母一辈子就混了一套房子,还是父亲单位集资盖楼时的福利。农民出身的父母习惯的选择了1楼,因为它有个小院。平日在院子里化开几分地根据季节种些韭菜、葱、茴香、生菜等,两旁院墙上的丝瓜藤蔓早已覆盖了整个红砖墙。
看到眼前熟悉的一幕,郑磊心中难免生出一丝窃喜, 这难道就是缘分!?是寓意自己跟李梅确实有缘么?
呃……原谅他吧!豁达的作者寄语:虽然郑磊兄也算是个重生达人,可在情商这一款上,磊子同志依旧还是个不折不扣的初哥。
“有人吗?”站在院子里,郑磊又自高喊了一声。自己是来打印复印的客户,且莫被人误会成贼人小偷,擅闯民居的罪名郑磊虽不怕,可也够龌龊人的。
随着喊话,郑磊又向前迈了几步,屋内还是没有回音,不过隐隐的倒是有些许声音零星的飘出,显然,屋里是有人的。
“有人……”郑磊张嘴欲要再喊,一声很不耐烦的男声由屋内响起:“听到了,听到了,你这人真是的别吵吵……那个……先等一下,人这就过去。”
郑磊住了嘴,心中却汹涌起伏,跌宕不已。
男声?一丝遗憾悄然注入郑磊的心窝,那股大学期间经常夜晚在宿舍里默默品尝的几乎能让人窒息的拥堵感和悲痛感,又瞬间袭来。
听声音应该是很年轻的男人,他是谁?为什么在李梅的屋里?难道是……?
前些日子郑磊有如神助的突破枷锁,跟李梅多了些交心的畅谈,这些日子隔三差五的‘因公徇私’着实建立了些许好感,两人之间虽说不上知无不言,可郑磊对她家大致的情况也有了些了解。
李梅母亲早亡,父亲因为水泥厂倒闭而下岗无业,除了一个妹妹外再没有其他亲人。所以这个男声,也就排除哥哥弟弟之类。
唉!难得碰到一个如此让人心动、惦恋的女孩儿啊……郑磊默默的叹了一声,微微摇头。
屋里声音渐渐清晰,之前那个极不厌烦的男人声音透着无比的欢悦,一边喊一边窜了出来:“咱就这么说定了啊,我这就回家让我爸妈去准备,我很快就会回来的,咱可是说好了的,你可别再反悔了……”
反悔什么?说好了什么?郑磊龌龊的想着,莫不是两人先上了车,造成了既定的事实,这时准备开诚布公的通知家人了!?
一念及此,郑磊恨不得抽自己俩嘴巴子。
难道就因为她无法成为自己的禁脔,就可以龌龊的去亵渎自己心中的至美了么?磊子啊磊子,咱的心啥时候变得这么不地道,不君子了呢!
呃,话说回来……貌似自打重活回来后,那恪守原则的君子之风确实渐渐的悄然远去了。不过,这也怪不得别人,谁让曾经的自己坚持了半生的君子原则,却只能换来丫头的一句婉拒。想到前生那血红色的最后一幕,郑磊越发觉得自己这样的过活,将会有更加亮彩的人生。
最起码,要比之前那次痛快,惬意。
纱窗门‘哐’的一声由内推开,一道影子跌跌撞撞的飞奔而出。郑磊慌忙侧身避让,那道影子却停也未停,擦着郑磊的衣角窜了出去。院子在右侧还有个门,想来那才是大门,那道影子一溜小跑的飙了出去,头也未回,嘴里还嘟嘟囔囔,显然是有些兴奋的过了头。
郑磊皱了皱眉,气恼的挥了挥胳膊。
这Y的是刚从酱菜厂车间里捞出来的吧,带起的风一股子酸涩霉味儿,就这样的味道竟然跟李梅……唉!果然是好白菜都被猪拱了啊。
李梅的身影盈盈的出现在门口,那张俏脸有些苍白,眉宇间也隐露一丝疲态,红肿的眼角更突显那双明亮的美眸,眸子里的色彩已不符往日的淡定,不知何时被漂染了一抹黯然。
熬过夜!
刚才哭过!
她很委屈!
郑磊仅仅一瞥,立刻做出了准确的判断。
这绝不是与生俱来的能力。不知为何,看到李梅的那一刹那,郑磊脑海中突然涌现了这几个猜想。
“对不起,耽误你了。是要复印吗?”李梅吸了口气,略带干涩的声音远不如之前的柔美,但听在郑磊心中,却更加的让他心弦大幅波动。
“嗯,来给学生们打印几份卷子……你,家里有事?”郑磊攥了攥手心的U盘,顿了一下,道。
李梅嘴角抿了抿,没有吭声,迈步走来。
郑磊侧身,跟着李梅再次回到狭小的打印社,望着近在咫尺的靓丽背影,这个即将他属的白娘子气质的女子,脑海中徘徊不断的,就是失去了某件极心爱物件儿的伤心难过。
“打印机要预热一下,真不好意思,家里出了些事,电脑机器都没来得及开。”
李梅熟练地给电脑、打印机开机,寂静的空间里顿时有了些微嗡嗡声音。这声音也仿佛是一丝催化剂,化开了之前偶囧的淡淡尴尬,也点燃了李梅心底的一丝幻想。
凤眸微阖,朱唇轻启,李梅说起了前一夜的焦急、忙碌和辛酸。
…………
…………
话开两茬,各表一枝。
就在郑磊与李梅在狭小的打印社对膝畅谈,听温婉如玉的李梅倾吐辛酸家事的同时,一个看似四十上下的白面中年人带着窥探、审视的心情,来到了东来福商务酒店。
一楼大厅,没一点迹象。
二楼客房,也很平常。
三楼……中年人刚一迈上楼梯,便发现楼梯口两侧房间门中间的墙上,挂着两幅艺术木框。一个黑白深红三色的大键盘,一个焦黄衬底儿的手描五线谱。仅仅两幅画,便让人一眼望去,充满了艺术气氛。
中年人站在楼梯口,眯缝着眼睛停顿了片刻,左右看了看,又顺着楼梯拐上四楼。
从三楼到四楼之间的楼梯旁墙壁上,已经不再是白乎乎一片,而是零星玻璃相框悬挂的艺术照,有国际声乐大赛的采集,有钢琴演绎的经典时刻,还有几个是合影,相片里一个青涩的大男孩跟几个圈里知名的老一辈儿,大多是几个音乐学院的老教授的合影。
“哼!一个小屁孩,也不过如此罢了。”中年人鼻腔集气,微微哼了一声。那一刻,他一条缝的眼角里迸发出的,是阴冷的寒芒。
刘新这两天可谓是过足了当老师的瘾。虽然不日就要启程去往SC省M市艺术学院任教,可在培训班的这段时间,却是他有生以来向‘为人师表’迈出的第一步,终生记忆,不吝忘却。
刘佳的积极性远胜过自己,刘新自是知道的。因为刘佳本就是一股脑儿专注的专业人士,做一件事就极其认真,跟脑子不会转弯,思想不会变通似的。可刘新却多少有些浮动的心思,这或许就是读死书和死读书的区别了吧。
又给一个学生上完了课,趁着下一个学生刚刚准备的功夫,刘新开个小灶尿遁之,还美其名曰去教室看看其他人是不是在认真自习。一来二去,这堂声乐课便能克扣那么五六分钟,多出来的时间溜达溜达锻炼一下身体,或者思考一下如何再增加点生源,给自己和刘佳的小金库继续积累丰硕的资金……正是人生得过且过,偷得浮生半秒闲啊!
“咦,你找哪位?”刘新人虽然臃肿小胖,看似笨拙懒散,但眼珠子还是锐利的很。站在教室后门口瞅了四五秒钟,终于反应过来,走廊上站在刚做好不久的宣传栏前看应考内容的陌生人,跟那个和郑磊经常打招呼的李总,也许,或者,嗯,应该,不是一个人。
“你是……培训班的老师吗?”中年人转过头,一脸的祥和平静。
“啊,我是。您是?”刘新疑惑的再问。
中年人走上两步,边伸手边道:“你好,我是学生家长,听孩子说咱们培训班教的不错,所以替孩子来看看情况……”
刘新闻言嘴角上扬,肿胖的大脸也挤出了褶子,忙握手,客套起来。
五六分钟交谈后,刘新想起被自己丢在琴房的学生,又想要在‘学生家长’面前展现自己为人师表、诲人不倦的认真态度,道:“我正要给学生上课,不如您稍等一会,我让其他老师来接待你吧。”
“不用麻烦了,我刚才也看了环境,对咱们培训班的情况也了解了些,只要不是骗人的,咱当家长的就放心了。等我回去跟孩子妈商量一下,就带孩子来报名。”中年人婉拒道。
“那成,我们这都是正规培训,肯定不会骗人就是了。”刘新听言,乐不可支。
兴许又能来一个学生,不知道会不会也算是我的人头,要是的话,一个月又能多出400,不,是600块……刘新暗喜着,却不知道对面的中年人面色随和,心中也暗自冷哼:“不过就是刚毕业的学生,又都不是本地人,初来乍到,还敢跟老子抢生源,真是死了活该啊!”
“刘老师,你们培训班的宣传册能给我一份吗?”中年人眼角瞥见斜对面的玻璃宣传栏里有一份拆开的彩色宣传册,心里一动,立刻问道。
“这个……”刘新心中腹诽不已,这个郑磊也是的,办事不牢靠啊。你说印了那么多彩页宣传册子,咋不放外面几份呢,都锁在你Y的办公室里,这回闹得,让我多没面子,呃,不不不!我没面子也没事,可磊子啊磊子,要是就因为这点事儿浪费了一个生源,你都没地儿哭去!害我也就白费唇舌了……
“宣传册昨天刚印好,我们还没拿到手呢,这里面的,是印刷厂拿来的样版,你要是想要不如留个电话,今天下午我让人给您送去吧。”刘新一边说着,一边暗赞自己这脑筋灵活,转的也是相当快的。
“呵呵,不用了。反正孩子也要过来上课,有没有宣传册都一样。”中年人笑着摇了摇头,道:“那行,我就不耽误刘老师你上课了,你先忙,我这就回去了。”
刘新压抑着内心的欢呼雀跃,强忍着笑脸将中年人送到三楼楼梯口,等中年人走下二楼身影消失后,才迈着有条不紊的步伐回到琴房。
这下可有的说了,来了个家长,自己身为培训班一名老师,怎么能不接待呢!?不过……好家伙,这一耽误可就15分钟过去了。唉,没办法,只能小小的延期补一下课了,不然这周末匿名小纸条一写,郑磊又要跟自己呱噪。
呃……为什么要说又呢?刘新怔了怔神,咧嘴摇头叹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