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纤纤的话一说完,叶安雅顿时愣在了那里,却看到了她眼底的那份坚定。
“我去不了组织,而且就算我去了,以我爸爸以前在组织呆过的人脉也会马上找到我。安雅,你在特种组织呆过,对那里熟,求你帮我去找常拓好吗?这一次我下定决心了,一定要跟常拓离开!”
“你们……不能向父母摊牌吗?”私奔在以前是大事,在现在也不能算是小事,更何况是有头有脸的人物的女儿与人私奔。
叶安雅以多年媒体记者的敏感度认定这是最坏的办法。
丰纤纤无奈地将头摇了又摇,语气沉痛:“没有办法的,常拓的父亲和我爸爸因为几十年前的一件事情闹得……几乎成为了敌人,我爸爸宁肯让我去死也不会让我嫁给常拓的。他本来在组织发展的很好,正是因为跟常拓的父亲结仇才转到了地方从了政。”
“什么样的仇能让你爸爸这么恨常拓的父亲?”叶安雅懵了。就算再大的仇,以一个当过兵又从政的男人的胸怀,应该都装得下吧。更何况丰苍桐在外界的印象中一直以心胸开阔著称。
“是……”丰纤纤努力了好久,才艰难地吐出,“常拓的父亲害死了我的母亲和我妹妹……”
“害死?”叶安雅记忆里飘出常拓那张干净随和的脸,他看起来像是在家教严格的人家长大,他的父亲怎么可能……
丰纤纤脸上挂下了一片阴影,陷入了失去亲人的悲伤中:“那年我三岁,我妹妹才几个月,我妈妈带着她从老家赶到组织去探亲,想让我爸见见从来没见过的妹妹。我爸不在,常拓的父亲常石去接的她,可是等我爸爸回来找到的却是我妈的尸体,胸口上插着常石的刀。妹妹……已经不知所踪,常石也不知道哪里去了。”
“爸爸又气又急,带着妈妈的尸体回了家,常石却突然出现在葬礼现场,爸爸拿枪就要打死他,常石却不解释,任由爸爸开枪。好在姑姑以命相拦,才没有发生悲剧,之后,爸爸和常石这对好朋友、好搭档便成了生死敌人。”
难怪。
“后来组织也调查过这件事,虽然常石否认是自己做的,却一直没有找到凶手,便不了了之。在爸爸心里,妈妈和妹妹就是常石杀的。”
杀女杀妻之恨,难怪他会如此反对女儿与常拓来往。叶安雅略略能理解丰苍桐的心。这么多年,丰苍桐都没有娶过续玄,一直过着单身生活,甚至连绯闻都没有传过,足可以看出他对亡妻的深爱。
便也更能了解丰纤纤与常拓这段感情进行下去的艰难。
“安雅,帮帮我吧,常拓和我从小就相互喜欢,如果不能和他在一起,我宁愿去死!”
丰纤纤握上了她的臂,捏得又紧又急,滑着眼泪一阵阵地祈求。叶安雅心动了动,她不想丰纤纤步上自己的后尘。
正好,自己还在假期。叶安雅点了点头。
特种组织不是那么好进的,普通人连接近都休想。叶安雅只能以探亲的名义进入组织,组织规定,除非直系亲属,其他人一律不允许探亲。
在探亲关系一栏,她想了好久,写下了未婚妻三个字。
然而,事情并不顺利,组织领导虽然很重视她的到来,却因为特种组织的特殊性,最终只允许她跟常拓通电话。
听到那头常拓疑惑的声音,叶安雅看了看旁边的录音设备,按照规定,他们的谈话都要录音,她不能直接说出丰纤纤的意思。
支吾了半天,她才想起去上扬的那条路,便道:“我住在上扬,纤纤也来了。”
这就足够了,相信常拓一定会想办法去那里的。上扬是离组织最近的一个市,那里没有人会控制她的行动,有什么则可以胆地说给常拓听。
打完电话,让组织的人用车子将她送往上扬,却在半道上下了车……
这里已经到了国道,出了秘组管辖区,是唯一一条通往上扬的道路。常拓不知道她的新电话号码,进了上扬就等于海里捞针,根本找不到她。
但,他若来,定会从这里通过,她一定可以等到。
出于对丰纤纤的负责,她完全忽略了常拓可能不来或是很晚才会来的情况,找了一块不大的石头乘着夕阳坐下来。
这一带位于中缅交界区,几百公里内荒无人烟,虽然接近组织,但由于交界处的环境复杂,这一带也成了走私分子和国际毒贩的温床。经常能从新闻里听到有关这里的揖毒消息,那些坏人不惜顶着脑袋赚取高额暴利。
这一带走私的国际毒贩携有重型烟火,与警察一碰上就会真刀真枪地干,横蛮残忍。
这些消息无数遍从脑子里过滤出来,随着夕阳缓沉,她身上渐渐感觉到了冷,起了层层的鸡皮疙瘩,而过往的车越来越少,也让她开始害怕起来。
从这里到达上扬还有两百公里,用脚走估计还未到她就被那些晚间出来活动的恐怖分子给抓去。回组织的路同样遥远且不说,那一道道的关卡里不长眼的枪足以将她打成筛子。
路上驶过几部专用吉普车,但都是一闪而过,根本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她坐的位置相当显眼,如果真是常拓不可能看不到。
心下焦急着,搓搓手板,她再也静不下来,环视车道外草木荒芜的景象,垮下了肩。今晚,难道要在这里过夜?
那些高深的野草荡里摇曳出怪异的风,仿佛每一处都隐藏着见不得光的人和物,蓄势待发。新闻里说,那些国际毒贩和走私贩多半趁着天黑在密林和杂草的掩盖下交货……
她不敢往下想,直恨自己没能把话说得更详细些,或是把电话号码给他。手机滴滴地响着声音,电量只剩下一格,已经显示电量不足。山寨机啊,害人不浅,她明明在车上借用兵哥哥的充电宝充了电的,才过几个小时,她发誓,一回到家就去专卖店当着店家的面把这手机给摔碎,然后咔咔拍几张照片上报曝光。
去nm的,戏弄记者,活得不耐烦了。
当然,这是后事,眼前最需要解决的问题是安全。
随着太阳落山,空气渐渐透凉,山风阴沉沉地吹来,灌入单薄的袖管,冷得她一阵阵打冷战,直接从炎热进入深秋。
常拓杳无踪影,他的到来遥遥无期,此时最好的办法就是求救。翻开电话薄,长指按动,快速输下了那个熟得不能再熟的号码,却怎么也按不下键去。
她想到了方紫依的威胁,如果找梁慕北势必给他带来麻烦,更何况他应该还在s市养伤,就算飞也飞不过来。
愣愣地看着这个号码,她只能以此怀念和梁慕北的过往,他的好,他的宠,他的关怀,还有他发怒时的霸道。好像只是昨天发生,此时想来遥远得几不可触,脸颊一凉,不经易间滑下了泪滴。
靠!叶安雅恨恨地抹去泪水,在心里骂自己:没出息!
值此时,手机终于弹尽粮绝,十分歉意地嘟嘟着关闭,一片黑暗。失去了光源,叶安雅的身体在液色中也模糊起来,坐在荒芜的车道旁,隐隐显出人形,可有可无。
路下偶尔会开过一辆辆轿车或重型卡车,老远就朝她打来了雾灯,强烈的光线射得她睁不开眼。那些车每每经过她时就会缓下来,从里面凸现出几张古怪阴邪的脸,让叶安雅一度以为这些人会停车把自己抓走。
这一带强迫非法交易的也不少,如果他们……
她的脚和肩都开始抖,好在那些人在看清她的样子后就加速离开,并不停下。一次次绷紧一次次松气,她似被投入油锅,全身煎熬得无比痛苦又无力抽身,这么大冷的夜竟然滚出了一身的汗滴。
常拓,还会来吗?几近绝望的她把身体压低,缩在了刚刚坐过的石头后,以遮挡刮来的冷风。她的身上被冷汗一浇,再加上此时的寒风,更有进入数九隆冬的感觉,从头冰到脚。
小小的一块,缩得几乎跟石头差不多高,牙齿咯咯地打起架来,心里却一遍遍地提醒自己:叶安雅,想想你老爸叶腾飞,他那么勇敢无畏的英雄,怎么可能生出狗熊女儿!
上天似乎并不想将她打入地狱,数个钟头后,后方终于开来了一辆专用吉普车,明亮的车灯打过来,她透过车灯看到了常拓那张熟悉的脸。
这张脸此时看来可爱又可亲,她一蹦而起,真想去拥抱他亲吻他,只是,身子因为常久地缩着再加上冰冻,全身一麻,跌在了石块上。
车未停,常拓从车顶滑下,朝她跳过来,打几个滚,那车子加速消失。
“唉,这……”叶安雅可怜巴巴地望着远去的车子,一阵阵惋惜。常拓已经到来,看到了她还极力地四处搜寻。
“纤纤没来,她来不了。”叶安雅猜出了他的心思,搓着手道。身体僵僵的,冷得发痛。
“来,把这个穿上。”他脱掉了自己的迷彩服外套披在她身上,只穿一件灰色背心。
有他的体温一暖,她终于感觉舒服了一些,仍哈着气问道:“怎么这么晚才来?我以为你不会来了。”
常拓歉意地道:“对不起,这两天任务紧,全组织都在戒严,所以出入都不方便。我是跟着出任务的车出来的,否则还真没办法来见你。”
叶安雅理解地点头,把丰纤纤的情况简单地向他说明,最后道:“纤纤是跟定你了,所以让我来找你,她要跟你私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