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我高估了大家的忍耐力,虽然是轮流上,但还是有大半人忍不住臭味去呕吐,甚至还有几个人脸色发青,浑身无力,一直折腾到太阳下山的时候,棺内的黑水还有四分之一的样子。这可是将近四个小时的时间啊。
无奈,我只好吩咐大家停手,等明天凌晨太阳露头儿之后再说。下葬的时间是午时后,所以仍然来得及。平时拔坟都是连夜赶时间,可是这个李锁柱的坟地太不好伺候,丢了我的人没事儿,可真出点儿大事情就不好交代了。
我向领带男交代了一下晚上应该准备的东西之后便将他打发走了,毕竟他那么大岁数扛不住折腾。
夜幕降临的时候,棺材附近架起了四堆篝火,而我也留了下来替他们壮胆。领带男坐着车拉来了烟酒肉食,大家也放开了可劲儿的造。
到晚上十一点,一共十二个人守夜,却有十个人喝的烂醉如泥,趴在篝火一边的草垫子上睡得像死狗一样。我猜这些人就是故意的,反正喝醉了就不用再担惊受怕。
没喝醉的那个自然是我,还有坚持留下来的领带男。他喝的也不少,所以整晚絮絮叨叨的都是他在说,我在听。
他夸我年纪轻轻就有这么大的道行实在了不起,白天发生的事儿在村子里已经传开了,很多人都想着请我去看风水。还问我有没有订婚,甚至想将他老丈人家的外孙女给我介绍一下,我只好哼哼哈哈的应付。
最后则讲到了他这一生的经历,什么当兵转业到省城当司机开始,一路爬到省厅什么部门主任的秘书,什么年轻时桃花运很多,有很多干部家千金都要跟他处对象儿……
我一直听他唠叨到凌晨三点,实在受不了就又和他喝起了二锅头,这招还真好使,不到二两下肚他便醉的不省人事了。
十月的天气虽然没有上冻,但晚上也是5度以下,我将剩余的草垫子全都帮那些醉汉盖上,再加上有篝火烘烤着,倒也不担心把他们冻坏了。
干柴准备的不少,我一边帮篝火添着干柴一边思索着这水泥棺材到底应该怎么处理。
那水泥棺材静静的躺在那里,虽然白天我还有那么一点儿恐惧,但现在心里却毫无畏惧,甚至对这位棺材里躺着的汉子有种复杂的想法。
根据领带男所说,这李锁柱是个老实本分的实在人,老爹死得早兄弟又多。他作为老大不得不挑起父亲的重任,将六个兄弟都养大成人有了出息,但他却因为这个耽误了娶媳妇儿。
四十多岁的时候,李锁柱在村边上捡了个精神有问题的年轻女人,一开始纯粹是可怜这女人而领回家供她吃穿。但半年之后这女人竟然恢复了神智,还赶都赶不走,非要嫁给李锁柱当媳妇儿。
盛情难却之下,李锁柱也没能架住这女人的死缠烂打,终于半推半就的从了她,一年之后就生了个胖儿子。
按说傻人有傻福的传说眼看就要实现了,谁知道还没盼到儿子打酱油的岁数,李锁柱就突发急病卧床不起。那个年头的医疗条件根本就检查不出他得了什么病,没出一个月这李锁柱便撒手人寰。
媳妇还年轻,这孩子又小。村里人看这娘俩可怜便劝他媳妇坐地招夫,在本村找个男人。这样既不用守活寡也能挣点家业给儿子娶媳妇。但锁柱媳妇愣是没改嫁,一手将儿子拉扯成人,还娶了个过得去的媳妇儿。
也许是夫妻情深,儿子娶媳妇的第二天,这锁柱媳妇便开始不吃不喝,疯疯癫癫的恢复了原来的样子,说是乳腺癌晚期只是自家人对外的推辞,实际上她就是长期饮食不振导致的全身器脏衰竭而死。
锁柱夫妻二人的遭遇虽然说不上幸福,但总算可以埋在一起,也可以画上句号了。
夜里不给鬼上香,这是我家的祖训,但我此时有种控制不住的冲动,想给这水泥棺内的李锁柱上一炷香,确切的说是给他们两口子,毕竟这夫妻二人的遭遇挺凄惨。
带着辟邪的镇物上香显得不真诚,所以我特意将随身的提包放进了吉普车里。当我从吉普车里边拿出香供跨进八卦阵的时候,感觉寒风骤然停止,以至于我点香、纸钱的时候没有受到一点干扰。
神三鬼四,这是烧香的原则,但家人上坟都是三根,我又不是李锁柱的家人,而且这李锁柱明显没有遁入轮回,按理说该用四根。但我觉得四根特别扭,干脆整把香都点着插在了土里。
香燃的很旺,火苗足有半尺高,奇怪的是火苗不是红色而是青色,经历了白天那一遭之后我也就见怪不怪了。
我没有说话,因为实在不知道该念叨些什么,只能在心中默默地祝福这两口子在那边能够相聚,来生也能再续前缘,将此生的遗憾补回来。
“小子,年纪不大,道行却不浅啊!呵呵……”就在香和纸钱烧到一半的时候,突然在我耳边想起一个中气十足的男人声音,条件反射下我蹭的站了起来,朝阵旗外的众人望了望,鼾声四起,一个个睡得比猪还香,哪儿有人说话。
不对!我突然想起一个问题,这里上年纪的只有领带男一个,而且这声音明显不是他的,难道是……
想到此处我不禁头皮发麻,脊背生寒,但我没有立即撒腿就跑,而是死死盯住那口水泥棺,不敢有半点松懈。
“胆子不小,不错不错,这老郁家果然代代出英才!”那个男人声音又一次响起,但我这次注意到这声音并不是来自耳边,而是直接响在大脑中。
人家都说两句了,咱一个唐唐的郁家传人说什么也不能认怂啊,我咽了口吐沫,清了清嗓子说道:“你是哪位?是不是李锁柱本人?”
“呵呵,锁柱老弟出来吧,人家招呼你呢。”那个男声笑了笑。
我去,我勒个去!这里面还不是一个人,不,一个人都没有,分明是两个鬼,天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我有点抓狂的节奏。
果然一阵沉默之后又一个略微响亮的男声响起:“嘿嘿,我说孙老哥,人家娃子还小,你就别吓唬人家了。”
我心里这个后悔啊,大半夜的干嘛给孤魂野鬼上香,还是祖宗告诫的对啊。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我这报应的也太快了点吧。
“郁家小子别担心,我俩没恶意,你不要顾忌什么,来和我老哥儿俩说说话呗。”先前那个中气十足的男声说道。
我担心?我担心个鸟!这个时候担心有啥用,我干脆一屁股坐在了水泥棺跟前,掏出烟啪嗒点着,慢悠悠的抽了起来。
“呦呵!还抽上了,给我们老哥儿俩也来根吧,我都三十多年没抽上一口了。”先前的那个男声又说道,而李锁柱一直默不作声。
我深吸了一口,又长长的吐了出去,然后才慢悠悠的说道:“抽烟可以,你得告诉我你是哪位?到这里来干什么?你可别说你只是来串串门而已。”
“你先帮我俩点上烟行不。”
“你先说。”
“哎呀~要尊老嘛!”
“……”我心里这个无语,这老家伙果然难缠,心想跟个野鬼一般见识干嘛,直接从烟盒里掏出两根扔在了还没烧尽的纸钱里。
两根烟刚扔进就砰的一声爆出了两团青色火团,顷刻间然烧了个干净。
不会吧,饥渴成这样了?!!!我被雷了个外焦里嫩,瞠目结舌。
“嗯,不错不错,带过滤嘴儿的就是香,再来两根,没过瘾。”那鬼吧砸了吧砸嘴儿说道。
我干脆直接掏出半盒扔进了火堆:“行了吧,你赶紧交代吧。”
“我叫胡有志,是南边堤坡村的,活着的时候给当过村长,年轻的时候和你爷爷郁建国一起扛过枪打过鬼子。”那鬼说道。
这老鬼还知道我爷爷的事情!但我爷爷死得早,我可没啥印象。我随口说道:“我爷爷死得早,你可别骗我。”
谁知道胡有志当即就急了:“放屁,我一大把年纪了骗你个孙子辈儿干嘛?你知道你爷爷那条腿是怎么瘸的吗?你知道你爹,那个小民子尿炕尿到了十来岁的事儿吗?你知道……”
“停停,赶紧打住,说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有毛用,还是来点干货,说说你来这儿的目的是什么?”我实在怕他再说下去,赶紧打断了他。这老鬼连我爹小时候尿炕的事情都知道,鬼知道他还能抖落出来啥稀罕事儿。
胡有志抽了咱的烟果然挺配合,直奔主题道:“我来这儿是帮锁住老弟抢媳妇的。”
“什么?抢媳妇?!”我感觉脑袋有点不够用,这都什么年代了,那边还行这个/?
“唉,你算不知道这边情况有多糟。现在你们那边生活越来越富裕,老娘们儿都长寿,我们这边可遭了秧。男女比例严重失调……”胡有志絮絮叨叨的将这件事儿的来龙去脉说了个清楚,。
原来这几十年当中由于抗战,内战,动乱以及男丁过于劳累而寿短等原因,那边添得男鬼越来越多,而女鬼则越来越少。由于这些男鬼大多是不正常死亡,所以大多数摸不到轮回的指标,所以只能当孤魂野鬼。所以便出现了抢婚的稀罕事儿,而且形势还非常严峻,这胡有志年轻时打过仗,也算远近闻名的硬汉,所以被李锁柱请来助阵的。
我听明白后也不禁犯了愁,这和我来此地的目的有冲突啊,如果让他们抢婚,那我就啥也干不成。因为天明之后我要做的就是让李锁柱快点轮回,好正常的进行合葬的事情。李锁柱轮回了,可他媳妇还没有轮回的这么快,这媳妇不就被别人抢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