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秦织卉进了洞,众人不禁倒抽了一口冷气。
美!当真是美!
如瀑垂丝上坠有翠绿色攒珠璎珞,左鬓有白色海石榴玉发梳步摇,耳上是雪色垂珠耳珰。发饰几样,姿艳无边。她抬起头时,便可看到阳春远山的眉,黛黑娟娟;似含秋水的眸,转眄流精。高鼻挺秀,丹唇泽泽;蝤蛴之领,赛雪之肤;肩若削成,腰如约素。虽还未发一言,却已是满庭华光。
秦织卉面对如此赤裸的注视,心中不怒不喜,只是找了个偏僻的角落靠着,闭上了眼睛假寐。
“姑娘。”一个声音在她身旁响起。
睁开眼,却是沈妙儿。她虽笑着,但那笑却似有些勉强。
她将手中的圆形小盒打开,里面是白色的膏状东西,“这是专治刮伤的妙药,涂了之后不消一天伤口便痊愈,且不会留疤痕。我看姑娘脸上有几道刮痕,看着怪瘆人的,不若我为姑娘将这膏药涂上吧?”
秦织卉笑着道:“我自小鲁莽惯了,大大小小的伤受过不少,这脸上的刮痕倒算不上是伤了。有劳姑娘费心,这好意我不能受。”
沈妙儿却也不推辞,只将盖子盖上,道:“若姑娘不需要,我便也不做强人之事。姑娘好生休息,过一会儿雾散去还得劳烦姑娘领路呢!”
“这是自然。”
待沈妙儿离去,秦织卉暗自运了气,体内的疼痛稍稍减缓了些,可倦意却增了几分。那“东西”来历不明,在岭祁山生活多年,她却是第一次见到。那“东西”虽无武功,但体内定是含了某种毒素,只要它伤了人,它所携带的毒素便会注入人的身体中。如此想来,这刮痕让她全身疼痛,并且困意席卷,便行得通了。可为何山上会有这种“东西”?且又有多少只?
“送他们下山之前,万万不能有事!”秦织卉心道,可疲倦之感却随着她的运气越来越浓。她方明白,这痛与倦此消彼长,若运功止痛,那么倦意便越浓。于是,她收了势,任那痛感蔓延全身。
沈妙儿来到欧阳肖身旁,将手中的药给了他,“欧阳大哥倒是懂得怜香惜玉,可惜那姑娘却不领情。”
欧阳肖坦诚道:“若说起来,这位姑娘是为我们受的伤,赠与她‘玉露膏’也是应当的,何来怜香惜玉一说?”
听到两人谈话的曹达亦是点着头道:“这姑娘人长得美,又是菩萨心肠,不顾个人安危相救我们。此番恩情我们这三十几个天泰堡弟子不但忘不了,且便是拼了性命也得保她周全!”
此话说得沈妙儿心中莫名的火气倏地燃起,都是因了她狐媚的长相,才让一个个男人为她说话!沈妙儿心中虽有气,但亦知要出山无秦织卉不可,便将怒气压下,嘴上道:“你们说得是,是妙儿多心了。若有机会,我们定当要报答她恩情的。”
西华,一个能与京师锦阳相媲美的城都。它地处岑国东部,由于一侧朝海,又多有大江大河,是以此处的水运与渔业十分发达。船坞、酒楼、客栈、妓院等行业因了往来如织的客商与游人,亦发展得蓬勃旺盛。除繁荣的经济外,西华亦是武林两大派之一的天星以及天下第一堡天泰堡的所在地。故此,西华的兵器铺、医药店又比一般城都的多。
熙熙攘攘的大街上,叫卖声、吆喝声、斥骂声、嬉戏声令西华城呈现出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
突然,一个身穿黑衣,头戴垂纱斗笠的人惶急地飞奔着,一连撞倒了好几家摊铺。小贩们还没来得及张嘴咒骂,便又见几个身穿同样服饰的人或飞或跑地经过,这回连遮阳的大伞也都掀翻了。
“要死了!逃命可不会选个偏僻的地方去,糟蹋了我们的东西便高兴了?”
约莫半柱香的时间,几人来到了西华城郊。
“四十六号,我劝你勿再挣扎了,你便是使出浑身解数,也难逃一死!”追捕的黑衣人中,一人高声喊道。
被追击的黑衣人却只是咬紧牙关,即便汗水已经浸透了衣裳,却仍是不敢懈怠分毫。
两方的距离不远,但却始终未能缩短。
“他的功夫长进了不少,竟连我们都不能将他拿下!若这任务完不成……”这般想着,四十号脑门上冒出了冷汗。
“簌簌簌——”一阵树叶的响声忽地响起。
“今日无风,是何……”四十二号正疑惑着,前方被追捕的四十六号却倏地停了下来。原是突然出现了几个黑衣人,从前方阻断了他的去路。后方的黑衣人见同盟赶来,迅速寻了位置,将四十六号紧紧围住。
四十六号见大势已去,忙脱了斗笠,往地上一跪,头磕得声声作响,“边骨士饶命!边骨士饶命!”
“我们亦是奉命行……”四十二号话未说完,只觉喉咙一痛,便觉自己似乎飞了起来。飞了不过一瞬,眼前一黑,便什么也看不到了。四十六号看着这突然的变故,忙想要站起来从缺口逃脱,然而未等他站起,便觉喉咙一凉。待两颗头颅几乎同时落地后,一个浅灰的身影落在了圈中,将手中血红的剑入鞘。
“若多说一句话,便是四十二号的下场!”话说完,便有两个黑衣人俯身上前,一个手拿托盘,另一个将四十六号的首级放了上去,而后恭敬地将它托在灰衣人面前。
灰衣人将托盘接过,右手一挥,黑衣人抱了抱拳,一瞬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黑衣人走后,从一颗槐树后走出了一人。
灰衣人连忙上前,单膝跪地,将托盘高举于顶。
“晚了些。”声音富有磁性,语气平淡却能听出微有不满。
“属下无能,望少主恕罪!”
“罢了。”男子微微颔首,声音突然一高,竟有教人胆颤的威严,“把带她来。”
随着他的话落,三道身影便倏地从天而降,原是两名黑衣人携了一女子来。
“参见少主!”两名黑衣人单膝点地,双手抱拳,神情恭敬。
那女子似是方回过身,待听到黑衣人的话后,连忙跪地慌乱不迭地磕着头,嘴里不停地重复着,“少、少主饶命!”
冰冷修长的手将女子尖削的下巴抬起,楚楚可怜的模样是男子都会心动几分,“不愧是天香楼的招牌……若你把事情都告诉我,或许我会怜香惜玉,放了你也说不定。”
女子被迫抬着头,面前的男子虽比她见过的任何男子都俊朗,但她却惊恐地流下了眼泪,“他、他从魔窟偷出‘销魂丹’高价卖与我,我便设法让前来的客人吃下,如此、如此他们便会常常前来,我的位置便可保住。此外……我觉察到半颗‘销魂丹’便可让人醉生梦死,如登极乐世界,于是我便喂与恩客半颗,剩下的我便以两倍的价钱卖与他人。少主,我亦是为了以后能有赎身的本钱才作此,望少主可怜可怜我们这些烟花楼中的女子……”
男子将手轻轻收回,笑着道:“你知道,这并非我想要的。”
只听“啊——”的一声惨叫,女子的半截手臂便飞了出去。汩汩鲜血不断地从断臂里流出,女子痛苦得蜷缩于地,眼睛红得似要滴出血。
灰衣男子上前,在她身后点了几下,那痛感便消失了。
“一个月前……我接待了天星派的一位弟子,那弟子看着并不像出生于富有人家,但出手如他一样阔绰的人我却见得不多。于是我便诱他喝了许多酒,想在他醉后喂他‘销魂丹’。约摸过了半个时辰,那弟子终于醉了,他一醉,便不停地说话。我正要拿出‘销魂丹’时,却听他道:‘你赢了我!你赢了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有《归墟•卷三》!好好看着它,别让我给拿到了!’我问他竟是谁有《卷三》,他却如何都不肯说。于是,我便将此事拿来与四十六号做了交易,他只消拿到书,便替我赎身。”
《归墟》,至高武学书籍,共有九卷,每卷上的武功独树一帜,自成一派。但传言若习得全九卷,便可将每一卷的武功融会贯通,达到无人能敌的至高境界。几百年来,不计其数的能人侠士为夺得这武林秘籍,死于非命。当今武林,只有两本《归墟》的踪迹被人所知。即第五卷与第六卷,分别在江湖两大派,天星和弦月掌门手中。
让人想不到的是,第三卷竟也在天星里!
“在何人手上?”男子眼睛微微眯起,一股逼人的寒气从眼中散出,令人胆颤。
女子气息微弱,语气急促道:“这小女子真的不知……只知我接待的那弟子名叫江永。前些日子四十六号每夜潜入天星,有一日他回来时,神情兴奋,我想他已经知道了《卷三》在何人手上。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对这武学并无兴趣,只提醒四十六号莫要忘了我们之间的交易。少主,小女子把知道的都说了,且句句属实,不敢有任何欺瞒……我一个女子,如今又断了一只手,还望少主可怜,留了我这条残命……”
男子背转过身,颔了颔首,轻声道:“自然。”
女子心中欣喜,还未道谢,却看到灰衣人腰上的剑迅速出了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