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跟踪我?”慕一神色微凛,语气冰冷道。
面前的男子,右脸带着银白色的面具,双眼阴郁,嘴唇泛紫,一头随意披散的长发使他看起来更为可怖。
对于慕一的问话,他置若罔闻,只嘴角轻轻一勾,而后瞬间施展轻功,往山下飞去。
慕一如何会轻易让他离开?只见他运气飞起,足踏林海之尖逆风而行,不过一眨眼的功夫,他便追上了青衣男子。太阿剑于他手中起舞,一招“穿心”携着冰冷之气往男子左后方而去。那男子身后似是长了眼,在太阿剑将要碰到他的衣衫之时,一个侧身回旋,躲过慕一攻击的同时,几枚三角铁质的暗器飞速而出。慕一将太阿一横,堪堪将几枚暗器挡开。两人又对了一百零二招,未见一方有弱下的迹象。正当此时,一声老虎的吼叫传来,青衣男子一个分神,便觉胸口一疼,慕一的太阿已经刺穿他的右胸!说来也巧,正当青衣男子坠落之际,烈日钻入云层,山上大雾四起。不一会儿,两尺开外的事物完全不能看清了。
慕一冷眉微皱,他心知那人已经趁着大雾逃走了。而后他凭着记忆,朝一个方向走去。待来到白虎身旁,他蹲下身,摸了摸它的头,声音柔和道:“怎么你一个,阿灵呢?”
白虎喉咙里发出一些低沉的声音,似是在回答他的问题。
慕一道:“为何她最近如此用功钻研医书,可是出了什么事?”
这一问,白虎看了他片刻,而后左看看右看看,似乎在说,别问我,我可什么也不知道。
慕一似是无奈地摇了摇头,道:“你不说也罢。”他拍了拍白虎的头,“我要你捎封口信给师父师娘,就说信我们已经收到,只是织卉仍未想回去。不过,我会留下护她周全,让他们无需担心。”
就在慕一与青衣男子过招的同时,另一边,天星派后山上,一个男子在确定四下无人后,扒开洞口的杂草,俯身进入洞中。男子进入洞后,从怀中拿出了一本破旧的书卷,那书卷封面上以行书写了《归墟•卷三》四字。
“待我练得盖世武功,陆青山还不得把掌门之位让给我?”言罢,打开书卷,闭眼运气来调理内息。一般人的内息运行是一息四至,而若想学习如《归墟》之类的武林绝学,不将内息调近于胎息是极危险的。是以于寻常人来说,习武之前的运气调息十分必要。而于武林高手而言,习武前的内息调养却不需要。只因一人若已武功了得,他的内息便早已适于研习各类武林绝学。在内息调养期间,万不可受人打扰而至中断。若不然,心念一动,心气要出不出,要入不入,乱了方寸,自受反噬,最终伤己。
男子虽已渐渐入神情安然之态,可心中欲求不除,却是无论如何不可达到胎息之境地。而若无法到达胎息,习武便是事倍功半。
正当此时,一阵微风扑面而来。男子方觉不对,洞口被杂草遮掩,自己又非面对洞口,如何会有微风拂面?念头一动,胸中之气一片紊乱,一口热血猛地喷了出来。睁开眼,本在面前的《归墟•卷三》哪里还有踪影?!
怒极,连忙忍着剧痛冲出洞口,可烈日下,只闻蝉鸣,不见半分人影。
“谁——你到底是谁——”怒喊声响彻天星后山,回答他的,却是七月之流火,正华之芳菲。
慕一寻药未回,秦织卉整日于房中等待,伺候她的,是已在天泰堡数十年的丫鬟青儿。青儿虽做事稳妥,可毕竟还是小姑娘,言语中总透着几分俏皮可爱。
“我伺候姑娘已经这么多天了,可还不知道姑娘姓什么呢!我每天‘姑娘’‘姑娘’的叫,显得多生分啊,你说是不是?”青儿边喂药,边皱了皱鼻子道。
秦织卉自觉还要多呆一段日子,若是一直不将姓名相告,想来确实有些不妥。于是,笑道:“我姓秦,二字织卉。”
青儿高兴地问道:“那我可不可以叫你‘秦姐姐’?”
秦织卉笑着点了点头。
“姑娘。”此时,门外传来了欧阳肖的声音。
青儿放下碗,跑去开了门,“少堡主,咱们秦姐姐是有名字的。”
“哦?”
“她叫‘织卉’,织布的‘织’,花卉的‘卉’,”青儿转过头,问道,“秦姐姐,我猜得可对?”
秦织卉因她的介绍,“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对,一分不差。”
欧阳肖亦笑着对屋里躺着的秦织卉拱了拱手,道:“原来是百花仙子下凡,敝堡若怠慢了仙子,还望见谅。”
秦织卉道:“贵堡不视我为累赘,不仅让我留下,还派人伺候我,如此慷慨大方,关怀备至,我哪里还敢说‘怠慢’?”
“秦姑娘不嫌弃便好。”欧阳肖道,“秦姑娘这几日都呆在房中,想来也十分苦闷。此时正是我们天泰堡晨练之时,若姑娘有意,可与我一道前去观看。”
秦织卉想了想,道:“也好。”便让青儿扶着跟去了。
到了天泰堡的广场上,便看到一众正在晨练的蓝白服饰的弟子,他们动作整齐划一,声音嘹亮震天。秦织卉一面觉得众人生气勃勃,一面想到若自己此刻身体康健,难不保自己受他们感染,与他们一道比划去。
秦织卉眼光慢慢扫过众弟子,才发觉,原来一众精神焕发的弟子中,也有不少睡眼惺忪的混杂其中。目光移到广场中央,一个九尺高的男子石像傲然立着。他头束高髻,两条发带迎风飞舞。面容刚毅,不怒自威。
“那是我们天泰堡的始祖,欧阳从先。当初他以十两银子发家,后深感只有武学方可教平民百姓不受恶人欺压,遂以武为尊,商为辅,创立了天泰堡。”欧阳肖知她心有疑问,于是介绍道。
“原来如此……”秦织卉顿了顿,目光望向远处的一座高山,疑惑道,“我看那座山高而险,而峰顶却似有屋舍,不知是什么人住在上面?”
欧阳肖也望向那山,只是静默了会儿,方答道:“实不相瞒,那山名为‘去浮山’,实为敝堡的牢房。”
“牢房?”
“没错,但凡犯下大错的弟子,都要被囚于去浮山。不过,自敝堡创建以来,被囚去浮山的只有两位。一位妄图抢夺堡主之位,一位险些给敝堡带来灭堡之灾。”欧阳肖叹了口气,“家门丑事,不提也罢。”
秦织卉感慨道:“想不到贵堡如今风光如此,原来也是几经磨难方可而成。”
“锃——锃——锃——”秦织卉方将目光望向声源处,只觉光芒刺眼,一个晃神,险些站立不稳。亏得身旁一只强劲有力的手扶住了她的腰,安稳的力量也让她心中瞬间安定下来。
一旁的青儿看着自己握着秦织卉的手,再看看欧阳肖扶在秦织卉腰上的手,最后扫一眼四周晨练的弟子,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放手还是不该。
欧阳肖伸出手本是本能,可当将秦织卉稳住后,手里的柔软便如迅速生长的藤蔓,带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一寸寸从他的手臂爬往左胸,最后“跐溜”一声,钻入他心里。他愣愣地看着秦织卉,一时未有言语。
“少、少堡主,贵堡弟子方才宝剑出鞘反射了阳光,是以我觉刺眼,才站立不稳……多谢少堡主扶将之恩。我身中奇毒,怕不多时便又要睡去,先告辞了。”言罢,向欧阳肖点头告退,由青儿搀扶着走了。
心中的感觉为何又如此?当初在山上,她看着他愣神时,便如现在一般,心里似甜不甜,四肢百骸仿若被一股热流冲击着。她知晓这样的感觉意味着什么,可……可当她面对慕一时,她亦会如此啊!
正如此想着,便听一个有些疲惫,却掩不住柔和的声音响起,“织卉。”
脚步一顿,抬眼看去,慕一正站在她左前方,略透着风尘仆仆,目光带着微微笑意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