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落,白虎拿头轻轻蹭了蹭白衣女子,而后转身往深林飞快跑去。
“啊——”正当这时,一个凄惨的叫声突兀地响起。原是方才中毒倒地的弟子,现在全身发红,难受得在地上直打滚。
“阿飞!”曹达将他狠狠按住,让他不得动弹,“莫要让血液流得更快!”
“给他服下,”白衣女子不知何时已到了他们身边,递给曹达一颗蓝色的药丸,“我这解药只能消除疼痛,真正的解药还是在阿……总之,你们回去后,定要找个大夫给他看看,如若不然,十五日之后他仍旧会死。”
“寻常大夫如何能解得这毒?”沈妙儿突然出声道,“姑娘莫不是……莫不是为了替方才那姑娘开脱,才故意说谎?”
白衣女子看向沈妙儿道:“我给他的解药已经将毒解了一大半,剩下的毒一般的大夫能开出解毒药方,难就难在这药方定是不常见到。但我想你们既是天泰堡的人,这药方再难也不难了。若是姑娘不信任我,倒可以自行出这岭祁山。”
最后这话却是不留情面,颇有一走了之的意思。
欧阳肖立刻道:“妙儿鲁莽了,还望姑娘宽宥。方才姑娘将我等救下,还不及言谢,这下又要劳烦姑娘带领我们出山,此等大恩,我们定会铭刻于心!对了,还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方才那女子是舍妹,妹妹要杀,姐姐相救,这姐姐的救又如何是救?再者,我相赠解药,带众位出山,不过都是替舍妹向众位赔罪。是以,我并未对大家有恩,所有这一切不过是赎罪赔礼罢了。”
因了那想取他们性命的女子,众人在这之前还对这白衣女子有些怨恨,可听她言语客观并无偏袒,不由得都对她产生了好感。
“你跟着我做什么?”秦千灵从虎背上坐起,皱着眉不快地问身后的人。
跟在她身后的,是身穿一袭深蓝色长衫的男子,他挽发成髻,如锋的剑眉下是一双勾人魂魄的桃花眼,鼻子高挺却给人以冰冷之感,腰佩银白宝剑。青丝于身后舞动时,似不羁侠客踏风而来。
“怕你又去伤人。”男子直言不讳。
“我不伤人,我只杀人!”秦千灵挑衅地看着他,脸上的神情不似说笑。
男子却似双耳未闻,只点了点头,继续跟着前面的一人一虎。
秦千灵等不到回答,只得恨恨地重新趴下。不过一会儿,她突然坐起道:“慕一,我看刚才那领头的男子长得可不比你差。现在,我姐……秦织卉和他在一起,你就不怕她看上他?要知道,秦家人最不缺的就是花花肠子!”
说到这儿,秦千灵便突然红了眼眶。
慕一道:“阿灵,师娘既肯原谅师父,为何你不能呢?”
“说得倒轻巧!若是我现在告诉你,你娘不是你亲娘,你其实是你爹偷吃不小心吃出来的孽种,你作何感想?!”
慕一本是平静的脸突然一凛,声音却是淡淡道:“我无爹无娘。”
秦千灵一愣,不知为何,她觉得心中的悲伤越来越浓,而后她趴下身紧紧抱着白虎,哭着道:“云海,带着我跑吧,随便到哪儿,只要让他们永远都找不到!”
白虎听了秦千灵的话,立马飞奔起来。白虎自小生活在岭祁山中,这里的一草一木没有人能够比它更清楚。本要施展轻功追随的慕一,渐渐收了势,目送那一人一虎以极快的速度离开。
秦织卉领着众人行了三个时辰,眼看着天色渐黑,便寻了一位于一块巨大岩石后的空地作为过夜的营地。
“姑娘,”沈妙儿坐近她身旁,手上拿了一块绿色的东西,面前的篝火将两人同样曼妙的身姿映在一旁的岩石上,“行了半天想必你也饿了,这是姬水特产葱儿饼,别看它绿得有些瘆人,但味道委实不错。”
秦织卉将沈妙儿的手轻轻推了回去,“我不饿,把它给需要的人吧!”
沈妙儿顺手将饼递给了一旁的一个弟子,而后对秦织卉道:“恕妙儿冒昧,不知姑娘为何头戴帷帽?我虽不曾见姑娘真容,但从姑娘的声音与身姿看来,定是长得倾国倾城。”
秦织卉笑道:“恰巧相反,我自觉丑若无盐,不敢惊恐了众人,是以才不敢以真面目示人。我戴帷帽,或许还有男子看我一眼,但若我将它拿去,怕是男子都不忍再看第二眼。并非人人都能有姑娘这般落雁之貌,让姑娘见笑了。”
沈妙儿心中终于松了一口气,从这女子方出现,女人的直觉让她感到了有危机暗伏。她借着白虎的出现,抱住欧阳肖,为的是让这个女子知道他已是有主之人。再借着阿飞的事,想要羞辱并拆穿她的谎言,没想到结果却是自己被噎得无话可说。如今得知这女子容貌与自己相差千里,她终于可以安心地睡上一晚了。
沈妙儿道:“貌美有何用,心美才是最重要的,姑娘莫要妄自菲薄。” 说这话时,沈妙儿一对细长的柳眉微微上挑,一双如狐狸般的眼睛妩媚带情,尖削的下巴在月色下竟有些似银白的匕首,给人以锐利之感。樱桃般红润的小嘴,若有人盯着它看,定要被勾去几分魂魄。十个男子中,怕是有六个都抵不住她娇媚怜人的风韵。
她无疑是个不可多见的美人。
秦织卉口气真诚道:“愿与姑娘共勉。”
“我过去了。”沈妙儿笑了笑,往一旁走去了。
若是阿灵在,秦织卉有些好笑地想着,这妙儿姑娘定是话不到两句便再也不敢说话了。
“欧阳大哥,”沈妙儿来到正和曹达商议事情的欧阳肖身边,“这么晚了还在说什么呢?”
曹达抬起头,先答道:“今日和魔窟交手不到一炷香时间,他们便搬得救兵!如此看来,魔窟一定就在这附近!我和少堡主正一一排除周围各个地方,要是找到了,看曹爷爷我怎么端了这帮畜生的老窝!”
魔窟,当今武林闻风丧胆并深恶痛绝的门派。他们无道义观念,只消是他们想要的东西,便会不择手段将之夺到手。他们无视武林中的规矩,武林中的各类大会,他们想来便来,不想来便连说辞亦懒得给你。他们杀人的方式多种多样,却无一刀毙命的方法。他们更喜欢让人硬生生地看着自己走向死亡,遭受肉体上的痛苦时,也受着心理上的极端煎熬。他们的武功奇怪非常,不走正道。武林上有头有脸的门派无法参透他们的招式,便也不敢与他们发生正面的冲突。除此之外,他们门派的所在地无人知晓。时任魔头卓傲道,知道魔窟在何处的人,要么是我之弟子,要么便是已死之人。
五十年前,对于残忍嗜血的魔窟,武林各大派想合力将其摧毁,但在合作之时又触及了一些门派的利益,利益受损,自然这一只拳头便无法握紧。如此,这人人憎恶,却又人人畏惧的魔窟,得以长存至今。
“虽知魔窟便在这附近,可能在半柱香赶来的地方,亦是多不胜数。”欧阳肖皱着眉将手中的树枝放下,神情疲倦。
“少堡主,”曹达看向不远处的秦织卉,放低声音道,“我看那姑娘来头不小,兴许向她打探打探,能获得点消息也说不定!”
“不行,”欧阳肖亦看向秦织卉,“若是那位姑娘不知便罢,若是知道又告诉了我们,岂不是给她带来杀身之祸?”
欧阳肖的话让曹达猛拍了自己脑袋一巴掌,“我糊涂了,对待恩人可不能如此啊!”
沈妙儿笑道:“可不是!可我却知有一报恩的法子,兴许会行得通。”
“说来听听!”
“方才那姑娘与我说了,她的相貌丑若无盐,难以真面目示人,言辞间似有些哀怨。同为女子,我自是能理解相貌对女子来说如何重要。我想着,也许待她有了追求之人,她方敢摘下面纱,好好生活,不再顾影自怜。若是我没记错,曹大哥还尚未娶妻。不若我来做媒,成了你二人之好,你看如何?”
“这……”曹达抓了抓脑袋,不好意思道,“妙儿姑娘,实不相瞒,我已有中意之人,正打算过几个月再上门提亲呢!不知还有没有其它报恩的法子?”
这出乎意料的答案让沈妙儿愣了愣,还没说话,便听欧阳肖不屑道:“以色事人,皆是凡夫俗子所为,唯有以心事人,方为君子之举。”
“我、我亦是如此对那姑娘说的……”沈妙儿尴尬一笑,而后不再说话。
“曹师兄,你可方便过来给我看看脚踝,今天与魔窟一战,似乎伤到了,疼得厉害!”篝火一头有人喊道。
曹达丢下手中的树枝,忙走了过去。
“怎么个疼法?刺痛还是阵痛还是……”曹达蹲下身,想将那师弟的脚拿过。
可那说脚疼的弟子却一脸笑嘻嘻,哪里有个疼的样子?
“曹师兄,这种时候你就不要在少堡主和妙儿姑娘之间坐着了,我们这儿才是你的归宿!”那弟子嘿嘿笑着说道。
曹达看了看远处的两人,又想了想他的话,最后终于豁然开朗,“行啊你,七师弟,脑子转得挺快嘛!”
“哪里哪里,是曹师兄脑子转得慢了点。”
话说曹达刚走,沈妙儿和欧阳肖之间的气氛便有些拘束了起来。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欧阳肖有些僵硬道:“妙儿,时候不早了,你睡吧。”
“嗯……可是我睡哪儿?”沈妙儿低下头,脸上尽是女儿家的娇羞。
“你便睡这儿吧。”
沈妙儿的头低得更低,声若蚊蝇,“你呢?”
欧阳肖的神情、语气理所应当,“我自然是过去和弟子们一起睡。”
“你……我一个人睡,你就不怕……”
“妙儿姑娘无需害怕,我和弟子们轮流守夜,一有风吹草动,我们会立刻通知大家。”说完,徒留沈妙儿呆愣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