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两天没有见到小凡,初蕊心里有隐隐的不安和担心,不知道仇斯会把小凡怎么样。初蕊不明白仇斯明明讨厌小凡为何要留下他,不明白既然留下他却要处处为难他,是因为她吗?他把对她的怨气都出在小凡身上了吗?或者他是想用小凡来煎熬她那颗早已残缺不全的心……
对于小凡,只是在初蕊在绝望、寒冷得麻木时抓住的一缕曙光,与其说她给予小凡的三餐温饱,不如说是小凡的陪伴给她受创的心一点点安慰,一丝丝温暖。这个从小没有父母的小男孩,却依旧对生活充满希望,同时也给初蕊希望。
“站好!”突然,从远处传来仇斯的声音,虽然距离遥远,听不真切,但是却听得出声音里的怒意,听得初蕊的心里突然扎进一根刺,尖锐的痛。
“今日站不好,别想吃饭!”仇斯的声音冰冷而有力,却一字一顿地敲击在初蕊脆弱的心上。
是小凡吗?仇斯对小凡在做什么?初蕊的心仿佛一下子被揪紧,小凡怎么了……他对他做了什么?
“哭什么哭!”仇斯不耐烦的怒吼声真切在初蕊耳边轰隆,尖锐的痛刺进心里。
心里一种焦急和煎熬让初蕊冲了出去,“姑娘……”依旧是两个“门神”挡在外面,“将军吩咐……”
“让开!”这是初蕊的第一次反抗,她的声音不卑不亢,神情孤傲凌人,竟有一种不容人抗拒的气势,和她身上的粗布麻衣极度格格不入,有些苍白的脸色更是有种如仙子般的美,看得门外的随从都一愣,竟不有些不知所措起来,两个人面面相觑起来。
他们从不知道这个一直卑微沉默的女子竟有如此的气度和清丽,仿佛今日是第一次见到她一般。
“让开!若将军怪罪下来都有我承担!”初蕊的话语坚定有力,纤细的手指微握成拳,那是她给自己的勇气,说完,再不顾随从的反应,只是径直跨出房门,朝院子里走去。
院子里,冬日的阳光淡淡地洒下一片,照在身上一片暖洋洋的,江南微湿的空气扑面而来,不像北方风里那么干裂,混着阳光的暖意,中和了侵入骨髓的冷意。院子里的梧桐已经萧然,只剩下几只枝杈在微风里颤颤巍巍。
阳光下,那道挺拔的身影在苍茫的地面上斜下一道长长的阴影,他背手站在那里,高大的身躯挺拔直立,他的眼里尽是严厉,但是却少了平日里的冰寒……
那个小小的身影有些可怜地蹲着马步,眼里闪着隐隐的泪光,有些无辜地嘟着小嘴,又不敢看将近高出他一倍男人的眼睛,可是那道淡淡的眉宇深深地拧着,小凡仿佛倔强地不让自己哭出声来,依旧忍着,坚持着仇斯要求的端正的马步……
突然,仇斯伸腿狠狠地踢向小凡的小腿,重心不稳的小凡,重重地摔在地上,还好身上穿着棉衣棉裤,不至于摔得重,但毕竟是孩子,再忍不住的委屈让小凡坐在地上哭了起来。
“起来!”仇斯的怒吼,响彻整个院子,他的眼里竟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无奈,“哭什么哭!男子汉有什么资格哭!起来练功!”他无情地把地上的小凡扯了起来,重新要求他站好。
看到这里,初蕊再忍不住,即使是训练小凡,也不用这样吧……初蕊跑了过去,把哭着的小凡搂在怀里,然后抬头看向仇斯,“有必要这样对待一个孩子吗?你恨的是我,要折磨的是我,何必迁怒于无辜之人!”初蕊说这话的时候,单薄的身子几乎在颤抖,削薄的肩膀起伏得厉害,看得仇斯的眼里竟觉得刺眼。
深邃的眸子越发深沉,她如此激动却全然误解他的意思,仇斯只觉得一种痛在心里蔓延开来,让他的眉宇紧皱,原来他在她眼里只是残暴卑鄙之人。
他没有对初蕊解释,只是一下子扯开依旧扑在初蕊怀里哭的小凡,居高临下迫视他,他身上凌人的气势让小凡不敢哭泣,甚至忘记呼吸,只是睁大瞳孔惊恐地看着他。
“记住!作为一个男子汉,无论什么事只能流血不能流泪,不然一辈子将是无用之人。让你练武,是让你能保护自己,保护别人,否则只能一直活在别人的欺压下,甚至失去最亲的人!”仇斯的话一字一顿清晰地吐露,虽然语气僵硬,但是看得出他深邃的眼里竟有种光在闪烁,他的眼神有些迷离,虽然看着小凡,但却似乎在看别人,或者,他看得只是自己。
“你想不想保护姐姐?”仇斯指着初蕊,严厉地质问小凡,“如果你学武可以保护她,你学不学?”
小凡看着初蕊,那双大眼睛里清澈地闪动着光斑,看着仇斯只是怔怔地点了点头。
“即使再苦再累,也要学?”仇斯的语气突然柔下来,却带着些冰寒。
“是。”小凡轻声道。
“大声点!”仇斯的声音坚定在初蕊耳边,让初蕊的心突然猛烈地狂跳一番。
“是!”小凡大声道,“我要保护姐姐,我要学武!”说完,小凡自觉地蹲回了马步,认真地做着动作,一丝不苟,眼神坚定地看向前方。
仇斯似乎很满意,严厉的冰寒褪去,尽换上不曾见过的眼神,仿佛……是一个严厉的兄长,一个望子成龙的父亲……
初蕊看着此时的仇斯,竟有些失神。此时的仇斯是她从未见过,虽严厉却带着对小凡的关怀,他教他武功是为了让他能保护自己,用保护她来激励小凡的斗志,和一直以来仇斯在她心里暴戾残酷的形象截然不同,初蕊有些**地看着眼前高大的男人,他到底是怎样的人?是不是她真的太过于偏颇地看待他,也许他并不是自己想的那种残暴不仁的人……
而他,刚才对小凡说的那些话,是不是一直也对自己说?初蕊曾经看到过他结实肌肉上的刀刀伤疤,一道道伤痕似乎都在见证他流血不流泪的誓言,还是那一道道上伤痕已经让他的心已如他坚硬的体魄那样僵硬?或许,他对自己也是那样残酷……
阳光下失神的初蕊,好像在风里飘荡的洁白羽毛,轻柔、迷茫,让人忍不住轻轻接过,用手心的温度去温暖,去包容。阳光闪在她那双水汪的眼里,跳跃的光点,就好像是朝阳的太阳花。
仇斯看着此时的初蕊,竟有想把她抱在怀里的冲动,但他还是依旧用理智牵制住自己。“是谁让你出来的?”虽然语气僵硬,但已如阳光下的冰雪,慢慢融化,“谁准你出来的?”
“你不用怪他们……”初蕊回过神,淡淡道,“是我闯出来的……”
清醒后淡漠的神情,让仇斯不舒服,他不愿意看到她这种淡漠如陌路的神情,就好像自己在她生命里不曾留下任何痕迹一般的淡漠。他冰凉修长的手指轻轻勾起她柔软的下巴,迫使她看着自己冰寒的双眸,而他也在细细打量着她。
她好像又瘦了,半个月的软禁,似乎让她的眼神越发无光,脸色有些憔悴。她真的很像她的名字,初蕊,初生的花蕊,只有在阳光下才能绽放她的美丽。
“你……有什么……需要,”仇斯有些失神地温柔低语着,“我可以让他们去办……”
他的语气让初蕊霎时怔住,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一下子抬起头,看着他眼里一瞬间闪过的柔光,让初蕊不由微微张嘴,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个善变的男人。
看着初蕊的神情,有一种呆呆的可爱,仇斯竟有种想笑的冲动,但最后还是忍住了,尴尬地别过脸,反而让神情有些扭曲。
“我想去买一些绣线……想亲自去挑选……”初蕊也不知道怎么了,明知道不可能的事,但对这此时的仇斯她竟然提了出来。她看着他,满眼期待,不是乞求,不是倔强,不是冷漠,只是一种单纯的期待,或许是因为刚才那一幕她对他印象的改变,或许是因为明白他本不是残暴之人……
若是平日的仇斯,一定会断然拒绝她的要求,但是不知为何,看着她眼里单纯的期待,竟有些不忍心去拒绝……
他皱了皱眉,有些犹豫,可是话到嘴边,“明日,你随我出去走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