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了赵奕安，顾昊东漫无目的地在街上溜达。不经意地，顾昊东便走到了方家门口。顾昊东迟疑了一会，还是迈进了方家大门。

方家大院是中式风格的建筑，进了大门便能看到院子，院子的各侧排列着一系列的楼房。占据院子右边最大面积的，当属顾昊东的小姨——方老太太的房间。

顾昊东在小姨的门口敲了敲门，发现小姨并不在房间。顾昊东正准备离开的时候，迎面走来一个身着白色西装，身材高挑，小麦色皮肤的男子，正是顾昊东的表哥方梓阳。

“老表?最近忙啥呢?听说你准备当新郎了。恭喜恭喜!”顾昊东看着迎面走来的方梓阳说道。

“别提了，正烦着呢”方梓阳欲言又止。

“你有什么可烦恼的?”

“你不知道，我娘让我一下子娶三个，光想想结婚那天迎亲就够呛!”

“羡慕，我如今只想娶一个，可那个人在哪?对了，怎么有三个，一定是你在外面沾花惹草了!”

方梓阳一副无奈的表情，将顾昊东拉到自己的房间，这才将事情慢慢道来。

“小时候我病重，听我娘说， 那次我差点就没了。然后我娘跟我爹说是给我冲喜，就给我找了一个童养媳。我病好了之后才知道这事的。我知道后肯定不愿意呀，可我娘说我们不能忘本，要不是人家姑娘，我的小命说不定就没了。”

“就这样，我也慢慢接受了那个童养媳的存在。只不过这些年我几乎没有正眼看过那姑娘。”

“那姑娘是不是叫做赵奕雅?”顾昊东说出口就后悔了。

“你知道这事呀?”

“哦，小姨曾经跟我提过这个名字，我瞎蒙的。”顾昊东心里一阵难受，直到如今他才知道，原来赵奕雅正是表哥的童养媳。虽然刚才赵奕雅的哥哥提到方府的时候，顾昊东就应该知道了，可顾昊东心里不肯接受这个事实。

“这事跟你现在娶三个姑娘有什么关系?”

“三个里面赵奕雅算一个呀!”方梓阳话音刚落，顾昊东明显有点吃惊，因为顾昊东听到了“赵奕雅”三个字。

“另外两个呢?”为了掩饰自己刚才的失态，顾昊东接着问。

“想听我给你讲讲。一个是城西凌家凌小姐，还有一个是我喜欢的女子李香玉。”

“反正我也有空，听听你的故事?”听到方梓阳说有喜欢的女子，顾昊东突然对方梓阳心里真实的想法发生了兴趣。

“我心里只有香玉一个，之前我爹跟我娘都不答应我娶香玉。为了香玉，我宁愿不当方家少爷了。但我不忍心我娘伤心，我娘后来也想通了，还说服了我爹。当然，我爹我娘答应我娶香玉，最主要的原因是，香玉已经有了我的骨肉。”

顾昊东听完这一段，他微蹙着眉头，开始为赵奕雅担心起来。

“那凌小姐又是怎么回事?”

“她呀，是我留学英国时的同学。那时候我们班就我们两个是黄皮肤的，所以在英国时，我跟凌小姐走的是近一些。后来因为凌小姐的脾气我实在是难于招架，慢慢疏远了她。想不到回国后，凌小姐竟然为了嫁给我，几次三番求她的父亲。”

“唉，你让我想想，我将定亲经过跟你讲讲，你就清楚了。我现在脑子里一片浆糊。”

方梓阳喝了几口茶，沉思了一会，才开口道：“事情还得从那天我爹被邀请去凌府做客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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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溪亭上草漫漫，谁倚东风十二阑。燕子不归春事晚，一汀烟雨杏花寒。” 这又是一个春天即将落幕的时节，淅淅沥沥的丝丝细雨将屋外打造成一个朦胧的世界。

那一天，一大早吃过早饭，方平庆拿着报纸正看的津津有味的时候，接到凌玉龙的电话，说是请方老爷子到凌府吃午饭，顺便有事要叙。

乡间流传一句俗话，“东有一富方家，西有一霸凌家”。这话很好理解，所谓霸，自然不仅得富，还得有势。

当地很多人都知道，这凌家可得罪不起，据说凌玉龙用祖上留下的财产，开个家纺织工厂，明里就是厂子，暗地里自然也有帮当地黑帮洗钱什么的。据说凌家在当朝贵臣之中有至亲，加上黑帮也得卖凌家的面子，所以不管是白还是黑，没有凌家摆不平的事。

方平庆思索了半天，也没想到凌玉龙到底找自己何事。虽说方家是开的钱庄，凌家开的是厂子，自然是跟凌家有生意往来。但目前方家所有生意里，凌家所占份额并不多。

而且凌玉龙的“霸”可不仅仅是指凌家在当地的势力，凌玉龙一向眼高于顶，向来不屑于跟周边一般的人家有人情上的往来，谈生意也多半是到办公的地方，甚少会主动邀请别人到凌府吃饭。

方平庆放下电话，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摸着下巴的胡须，一路若有所思地踱步到自己的房间。他将自己衣柜中衣服挑了出来试了好多件，终于相中一套中式传统礼袍。咖啡色的褂子，黑色的袍子，均是上等的丝绸用精细的做工打造而成，可见方老爷子的慎重。

距离饭点还有半个时辰，方老爷子就叫上司机，坐着汽车出了门。

很快就抵达凌府。方平庆差随身的伙计通报后得到进府的许可，战战兢兢地再次整理了下衣物，这才迈进了凌府大门。

在凌家伙计旺达的指引下，方老爷子不久就进了凌府的正厅。旺达指引方老爷子就坐，恭恭敬敬地递上了茶水，看着方老爷子抿了一口并放下了茶碗，才说就去通报凌老爷。

相比于方府的传统中式风格装修，凌家的装潢可称是满目的豪华绚丽，厅顶中央豪华璀璨的水晶吊灯将整个大厅装饰的美轮美奂奢华十足，一套豪华舒适的米白色真皮沙发更显得主人十分贵气，厅中还摆放着很多方老爷子都不曾见过的玩意。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凌玉龙左手拿着雪茄，穿着灰色的浴袍，从豪华的楼道下走下来。方平庆连忙起身，佯装有点吃惊似的微微躬了躬身，抱拳说道：“久仰凌董大名，只是在下一直事务繁忙，未曾到府拜访，失敬失敬。”

凌玉龙依旧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猛吸一口雪茄，吐出很多烟圈，这才慢条斯理地说道：“好说，今日方老板到府，鄙府真是蓬荜生辉呀。且请用茶，稍等片刻即可用膳。”

这时，一位年方十六左右的少女慵懒地从楼上走下来。

只见她一身米白色西式礼服裁剪的恰到好处，将纤细的腰肢、凹凸的曲线完美地显露;她身上的裙装裙边刚好及膝，腿上是白色的贴身丝袜，脚下蹬的是一双鞋跟高高的高跟鞋，更显得她妖媚十足。她五官不算精致倒也美丽，脸上画着淡淡的妆，卷曲的及肩头发简单地在脑后束起，别有一番味道。

这少女走到凌玉龙身前，也不管这侧边坐着从未谋面的方老爷子平庆，直接将双手勾住凌玉龙的脖子，用嗲嗲的语气撅着嘴巴说道：“爹地，我出去找同学玩会好么?”

凌玉龙将尚未吸完的雪茄放于身旁茶几上的烟灰缸里，腾出两手先将少女勾住脖子的手掰开，这才嗔道：“没见爹地在招待客人么?还不给方老板方伯伯行礼问好?今天可别再出去疯了，待在家不准出去。这不爹地还在跟方伯伯商量你的终身大事呢。”

接着凌玉龙指着少女，对方平庆说道：“这是小女凌语如，今年十七。”

少女表情怏怏地站起来，将身子微微转了转之后微微鞠了个躬，面向着方平庆，眼皮却不抬，小声地说道：“方伯伯好!”然后翘着嘴巴闷闷不乐地径直上了楼。

待少女已然看不到身影，凌玉龙这才接着说道：“哎，我这个女儿，自小被我惯坏了，有点任性。方老板见笑了。”

方平庆答道：“哪里哪里，令嫒真是可爱的紧啊!”

这时，凌府伙计来报，说是开饭。凌玉龙起身，邀请方平庆一同上桌。只见满桌子珍馐美味，很多方老爷子也仅仅是耳闻却并不曾吃过。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凌玉龙这才打着饱嗝，带着酒气，对着方老爷子开口道：“此番邀请方老板到府，自是有要事相商。凌某知晓方老板有个儿子叫方梓阳尚未娶亲，不知方老板对小女看法如何?哦，忘了说，小女是贵公子留学法国时的同班同学，早就认识，小女可是对贵公子留心已久，这才央求凌某给她说和这门亲事。”

方平庆此时已微微有些酒意，听完凌玉龙的话，方平庆略感意外。只见方平庆定了定神，脑子也清醒了几分，默默不语思考良久，方慢慢答道：“这个恐怕要跟犬子商量下，毕竟这是他的今生大事。”

此时方平庆心里涟漪阵阵，其实主要是因为心里没底。因为方平庆知道，方梓阳自留学归来没几天就开始早出晚归，对家里生意不管不顾。这情形方平庆也差人打听过，说方少爷常到一戏园子听戏，一待就是一整天。

最近方梓阳还经常去店里支取现款，伙计也不敢多问。方老爷子差人跟踪才知是方梓阳是为了给某个戏子捧场子去。而这番实情，实则是家丑，他方平庆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让外人知晓，更何况是凌玉龙这般势利的主，就更不可告知了。

凌玉龙对方平庆的回答似乎不太满意，略为皱了皱眉头，脸上皆是严肃之色，接着对方平庆说道：“唉，晚辈的婚事，自古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况且我俩结为亲家，对方老板可是大有好处。以后方家的事，就是凌某的事。”

方平庆摸了摸胡子，沉默半晌方才答道：“我此时要是再说拒绝的话，就是不近人情了，这事我就答应了。只是犬子幼时因为生了一场重病病入膏肓，当时找神算算过说是冲喜才有转机，因此结了一门姻亲也就是城西的赵家。”

凌玉龙脸上带着不快，说：“此事我也有听闻，那时候贵公子才八九岁光景，这事恐怕也做不得准吧。”

方平庆面露难色，再三思索后答道：“赵家在此处也算有点名望，不好悔婚吧。再说当年为了冲喜，犬子跟赵家小姐可是拜过堂了。”

双方顿时陷入沉默。此时凌语如的贴身丫鬟来报，说是有话要对凌玉龙言明。凌玉龙跟方平庆招呼了一句，便离开了正厅。

方平庆这才舒了一口气，心里嘀咕道：原来凌玉龙邀请我来李府为的是这事。

这事原本是好事，凌家财大势大，能攀上这门亲事对方家那可是求之不得。只是如今早结有赵家之亲，梓阳看情形八九成是看上了某个戏子，这事可有点难办了。倘若凌家小姐进了门，梓阳心思却不在她身上，依凌小姐的脾性，可不会像赵家小姐一般温顺，自然又会滋生闹腾。

这时，凌玉龙再次步入正厅。刚坐定，凌玉龙就面带微怒，对着方老爷子说道：“刚才小女说了，她不计较跟赵家小姐一起嫁入方家。不过小女也强调了，她要做正室。此事就这么定了吧，我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心疼的紧，不忍逆了她的意。我也看中贵公子的一表人才。再说了，将来我们两家携手，这城里还不是我们的天下?”

此时方平庆经过几番心理斗争，也已打定注意，这亲先结了再说，自家儿子回头教育便是。至于赵家小姐，向来温顺，之前一直把她当方府丫鬟一般使唤也相安无事。主意既定，方平庆一脸讨好的微笑，对着凌玉龙说道：“既然如此，就依凌董的意思来办!稍后请递上令嫒的名帖到鄙府，选个良辰吉日将婚礼办了。”

凌玉龙这才满意地看着方平庆，笑着说：“早该如此，就不劳费这番口舌了嘛!名帖的事，改日我会差人送至府上，也顺便拿一份贵公子的名帖回来我参详参详。”

凌玉龙说罢，看了看表。方平庆会意，马上朗声说道：“一言为定。倘若没有其他事情，方某告辞了!”

方平庆说完，主动伸手跟凌老爷握了握手，躬身向着门口方向走去。他出了凌府，回方府的一路上却一直在忐忑，纠结着如何安排这意外的婚事。嗯，回去跟太太商量一个周全之策才是!打定主意，方老爷脸上不再眉头紧锁，点了支烟悠然地抽了起来。

方平庆却也没想到，他儿子方梓阳，接下来的几天又给方家再出了一个难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