骡子街的人并不清楚刘玉刚经常来，更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来，因为骡子铺老板万盛专门为他开了一条秘密通道。车从骡子街入口便进了隧道，直到骡子铺地下停车场，这个停车场知道的人只有少数几个人。

事实告诉我，权利能让人掌握想象不到的事情。而腐蚀权力是做公关的一把秘密钥匙，能不打开宝箱完全取决于配钥匙的师傅技艺如何？我自认为技艺一般，四年以来，拜师学艺，师从八方，或多或少掌握了些许门道。

回到正题，红玉要比刘玉刚他们先到，这是礼数，更是规矩，等领导是历史遗留问题，尽管百般诟病。今天我是以红玉表弟的身份出现的，这不是我所愿意的，可人生又有多少场景，需要带着面具生活。

不得不说，我是一个演员，尽管没有多少表演经验，可今天这个角色，不得不演，更得演好了。

刘玉刚今天没有穿的像电视上那样西装革履，一头发胶，而是一套休闲运动装，很放松的样子。刘雅彤紧紧的挽着爸爸的手，那场景很是he谐温馨，并非传言中的父女不和。可她为什么要搬出来自己租房子，有病吗？富家人的思想真搞不懂。

她一身连体裙，黑金色，带着几分金属气息，犹如酒会里的礼服，庄重而威严。看得出她很注重今天的晚宴，亦或是她需要穿的正式些，表达对父亲的尊重，来以此破解外界的传言。

两个女人见面显得特别的生分，一是刘雅彤常年在国外读书，见面的机会很少，二来女人之间天生就是敌人，尤其是将来有可能会组建家庭，同住一个屋檐下，需要时间磨合与适应。

两人尴尬的笑了一下，并没有握手拥抱。刘玉刚习惯性的摘下手表放在桌上，而红玉习惯性的帮他收好，放进了手提袋里，这是长时间以来的默契，不需要言语表达。

而我与刘雅彤也有眼神交汇，那不是默契，而是礼节。她很意外，但我很淡定，今天的饭局好比我的设的局，只有我知道事实的真相。

我的出现，刘玉刚很意外，但更多的是警觉，点了根烟，示意要红玉介绍一下。领导永远是领导，一个眼神，一个动作，都能代表一个意思，红玉待在他身边，时间长了，自然知道分寸。

红玉正要介绍，刘雅彤先开了口，说道：“爹地！我来介绍吧，他是我的房东，人还不错，就是房租有点贵。”

你妹！会不会说话，能收留你已经够仁至义尽了，再说，我收的租子，就围山市的物价来讲，已经很客气了。话虽如此，可不能说出口，今天毕竟是来有求于人的，求人就得装孙子。

“刘市长，我叫徐向东，是红玉的表弟，今天不请自来，让您见笑了，还望市长海涵啊。”自认为这个开场还不错，介绍自己需要讲究礼数和重点。这话，到了刘玉刚耳朵里，自然很舒服，但他还是有些疑虑，继而说道：“好好，来者都是客嘛，真是一表人才，年轻有为啊。对了，红玉啊，我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还有这么一位会说话的表弟。”

“这不是怕给你添麻烦嘛，所以就没介绍你们认识。”

“你这什么话，你的亲戚就是我的亲戚，虽然帮不上什么大忙，可经常走动走动吃个便饭是应该的，眼下雅彤回来了，要经常聚聚，这样才像一个家嘛。”

刘玉刚说的实话，到了他们这个岁数的人，对家庭观念的感触越来越深刻，能陪家人好好吃上一顿晚饭已经心满意足了。可人都是有yu望的，无欲无求又有多少人能真正做到。

“向东对吧？哪里人啊，在哪里高就啊？”

“赶县人，谈不上什么高就，在一家广告公司混口饭吃。”

“做广告的，好，好啊。”

他好了两句，没人知道这其中的用意，或许是官话，就好比我们这些凡夫俗子说我靠是一个道理。正要回话的时候，门外进来了两个人，这两个人我都是认识，不是别人，正是我惯以用孙子来形容的，一个是李青峰，而另一个便是张如是了。

这不是家宴吗，这两孙子怎么也跑来了，难道是红玉情报有误？管不了那么多了，只能见机行事了。

相互问好，寒暄了一番之后，各自就座。坐下来才发觉，气氛很微妙，关系莫名复杂。我，李青峰是同学，我，红玉是老主顾，我，张如是是客户，我，刘雅彤是租户，这里面的层次关系，只有我清楚，而如何让这些复杂的关系串联起来，是一门高深的学问。

“到到齐了，点菜吧。”

点菜的服务生不是别人，正是柳沉雪，她是替我震场的，她的存在，让我又多了几分胜算，莫名的感觉。

“你是新来的吧？以前怎么没见过你？”

没等柳沉雪回话，万盛进来了，这厮一脸满肉，一看就是满嘴流油的家伙。陪着笑脸说道：“刘老哥，对不住，对不住了，刚刚楼下有几桌客人在招呼，没来得及，来，小雪，先上一个爆炒骡子肉，别忘了加辣点。”

加辣，是刘玉刚的习惯，万盛自然不会忘记。记住领导的小癖好，是讨好领导的细节工作，万盛在这上面做足了功课，所以他的店能越做越红火，问题自然不用多说。

万盛一一打过招呼，最后皮笑肉不笑的来到了我面前，他突然不笑了，脸一拉，说道：“这位兄弟初次见面，有没有特别的口味。”

说完伸出要与我握手，而且是双手，他这并非热情，而是试探虚实。握手，不仅是礼仪，更是一套手法，初次见面，通过握手可以看穿一个人的心思。握手力度尺度的把握非常关键，太重了说明你清高，太清了说明你心虚。

面对万盛，我功力深厚，做公关的对握手是有着深度的研究。一番心里纠缠之后，万盛败下阵来，立马赔着笑脸说道：“我猜这位兄弟一定喜欢喝骡子汤，一会给你上一个咱们围山最正宗的，送的，再上一坛围山老白干。”

万盛说完，然后屁颠屁颠的下去准备了。

“红玉啊，你这表弟还带着几分腼腆，哈哈。”刘玉刚把气氛活跃了起来，刘雅彤手里玩着IPAD，时不时的抬头看我一眼。张如是自顾自的抽着烟，他不是不善言谈，而是在领导面前，最好少说话多抽烟，话多坏事，这是他多年官场生涯总结出来的经验。李青峰就不一样了，同样是秘书的位置，上位的方式方法都有所不同。就好比攀岩，各有各的工具和姿势，又好比游泳，有人用仰泳，有人狗刨式，同样洗澡，怎么样洗的舒服就用什么方式。

“她乡下人，没见过世面。”红玉的解释很合理，可在李青峰眼中却变得异常敏gan。他是我同学，对我或多或少有些了解，恨不能马上揭穿这个谎言，但他没有这么做，他知道分寸。

凑到我耳根说道：“老实交代，你什么时候多了一个表姐，还是个陪酒的，你跟她，是不是有一腿。”

李青峰像审问犯人一样的审问道。我替他点了根烟，并没有回答他。这个时候，解释已经毫无意义，继而起身开了瓶酒，在这种场合，倒酒便成了另一门学问。

首先给坐在对面的刘玉刚倒上，给领导倒酒千万不能倒满，8分满杯即可，这是下数，没有理由。然后是张如是，再是李青峰，再然后才轮到我，这个顺序不能乱，眼下一举一动都要入刘玉刚的法眼，容不下丝毫差错。

再给红玉，刘雅彤倒上饮料，这又体现了男人绅士的一面，眼下要说我装，不得不承认我是装出来的。

“向东，你也坐下来。”刘玉刚显然对我刚才的表现很满意，继而举杯说道：“今天这是个家宴，我把你们都当成了我的家人，平时工作压力都大，别太拘谨了，今天放开了喝。”

刘玉刚一满杯下肚，底气十足，看来酒量不错。我等下属晚辈也只好跟着一满杯全干了，这是围山老白干，上次喝过一次，两杯下肚就趴下了。说实话，对这酒有阴影。

“老爸，少喝点。”

“妇人之见，你懂什么，平时工作的时候藏着掖着，下班了还不让爸爸喝个痛快。”说完，然后又是一满杯下肚，喝完，还不忘催促我们喝起来。领导能力很重要，引领下属喝酒更需要两把刷子。刘玉刚有这个能力，要不然也不会坐上今天的这个位置。

第三杯下肚，刘玉刚像没事人一样，面不改色。吃了口菜，放下筷子，点了根烟，这是他的习惯，习惯吃饭中间夹根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