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顺盯了张杨片刻,直到张杨心中七上八下一阵发毛时,他才极其淡然地说道:“顺自当随雉叔一起讨伐朝中奸逆。”
高顺没有称自己张校尉,而是以私下的称呼道出了自己的跟随之心,其内中含义不言而喻,哪怕张杨真的直接举起反旗,他都愿意跟随。张杨心中一松,一种莫名的感动涌上心头。
与此同时,一旁的张辽毫不犹豫接着高顺的话头答道:“反正辽跟着张大哥就是。”
严回陷入沉思中,他身后的曹性挠挠后脑勺,嘿嘿一笑:“嘿嘿,张校尉给我肉吃就行。”
曹性身旁的成廉神色淡然,只吐出一个词:“誓死效力。”
张杨略带深意地望了一眼憨厚的曹性,然后转头望向严回。思索中的严回只觉得周围气氛似乎有些异样,抬起头便见得众人纷纷注视着自己,不禁心中一震,心知自己今日的决定,将会对自己今后产生不可忽视的影响。
想起当初将筹码压到张杨身上,协助张杨怒斩张霆,从而与张霄对立。如今,张霄已死,无疑证明了严回当初决策的正确性。当然,当初既然已经选择了张杨,如今张霄已死,严家与张让的仇怨已然结下。如今假若自己不再跟随张杨,怕是严家说破嘴皮子,张让也不会相信严家会脱离张杨吧。
因此,严回咬咬牙,神色间难得的异常凝重。他沉声应道:“回亦誓死效力。”
“啪。”一股重力从严回的后背传来,严回不察,险些栽落马下。
“严大哥你是不是发烧了,居然学成大哥说话。”张辽的声音传来,两人平日相互间总是嘻嘻哈哈的,这会儿见严回话音严肃,他心中诧异,便忍不住一巴掌拍了过去。
方才还稍显压抑的气氛,被张辽的这一巴掌直接给拍散了。
望着欢笑的几人,张杨心中只觉心潮澎湃。从重生到现在,他总算是拉出了自己初步的班底。虽说还有数年,但是身死的劫难总是压在心中,挥之不去。如今班底初成,虽说还面临着之后丁原身死的考验,但是只要有了这几人,就有了应对的能力不是。
连日行军,队伍已经略显疲态。探子回报,翻过南面的陉山便进入颍川境内。张杨思量片刻,命令队伍行进到陉山附近扎营休息,恢复体力准备迎敌。
就在张杨一行人陉山扎营时,潠水以东西两侧驻扎着约有四万兵马。潠水以东领军的是左中郎将皇甫嵩,以西则是右中郎将朱儁。
两人合议:颍川郡贼势浩大,阳城、阳霍、颖阴、许县等地尤为如此。若要站稳脚跟,安心拒敌,当有一处城池依靠。潠水以东的长社贼势相对空虚,两万人马足以攻破长社,故而皇甫嵩决定带所部兵马,连夜奔袭长社,为后续作战做准备。
阳霍作为颍川郡的郡治,贼势尤为浩大,领军之人乃是颍川黄巾军的主将波才。故而潠水以西的朱儁负责防备西线贼军进攻。鉴于数十万的贼兵太过浩大,皇甫嵩建议朱儁只守不攻,待长社夺下后再思量进一步的退敌之策。
朱儁乃寒门出身的典型代表,完全凭着自己的努力擢升到如今的地位。在他看来,如今贼兵虽然势大,但终究不过是一群毫无战力的民夫组成的叛军,以自己统领的正规军迎战波才军,他能保证波才军一触即溃。
作为寒门代表,朱儁的能力不可谓不强,然长此以往的顺利,已经让他或多或少有了些傲态。皇甫嵩的计策确实不错,然在朱儁看来,却是太过于保守了。贼兵不过是一介民夫,何以如此谨慎?
不多久,探子来报,西面波才军由波才亲自统领,数万大军正奔袭而来。朱儁沉吟片刻,抬头说道:“继续探查,东南两个方向也多加探查。”
待探子出了中军大帐,朱儁心想:如今贼兵袭来,若能拿下波才,颍川贼兵将平。如此建功立业、名垂千古的机会,万万不能错过。
思量于此,朱儁大喝一声:“来人。”待守候在外的亲兵进来后,朱儁开始下令,“命左军南面结营,以防贼兵从南而来。左军、中军随我向西迎战贼兵主将。”
军令既出,没多久,营地内便出现兵马调动的繁忙景象。朱儁估摸着队伍已经准备妥当,便出了中军大帐,领着两军向西而去。
探子不停将波才军的动向反馈回来,朱儁不愧为实力派将领,根据已有的数据,他很快便确定了一处高地作为两军对垒之处,并下令士兵迅速布防。
不多久,一阵杂乱的呼喊由远而近,声势浩大。然后是一个两个头裹黄巾的兵将进入朱儁的视野,接着越来越多,密密麻麻的波才军士兵,让朱儁的士兵出现了一些细微的骚动。
“传令下去,对面贼兵不过是一群曾经扛着锄头的民夫,根本就是一群乌合之众,大可不必惊慌。”朱儁敏锐地察觉到队伍中的一丝一动,急忙下令进行安抚。
渐渐的,波才军越来越近,一百步,八十步,朱儁不为所动。就在波才军进入五十步范围,弓箭手开始拿出竹片弓,准备射箭的时候,朱儁冷冷一笑,大手一挥:“放箭。”
“嗖嗖嗖”三千弓箭手分作三波,三轮箭雨接连不断。波才军一方,刚刚拿出竹片弓,还待拉弓的弓箭手,骇然发现一片密密麻麻的黑点向自己飞来。眼尖的黄巾兵已经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惊叫着连连后退。大部分弓箭手还愣在原地,不知所措,这便是没有经过训练的弊端。
黑点终于临近,当所有的弓箭手都看清楚飞来的是何物时,多数已经徒留一阵尖叫。反应过来想逃的,也是为时已晚。
“噗噗噗”利箭插入身体的声音不绝于耳。奔跑中的黄巾兵也多数被一支或多支利箭从后背、后脑等处插入,闷哼一声便没有反应。运气不好,但又相对于那些直接被钉死的黄巾兵要好些的人,便是那些腿部中箭的人,他们哀嚎着向远处的同胞伸出双手,乞求他们能回去拉他们一把。
一名黄巾兵实在不忍心同胞如此,刚走出几步就被一旁的人拉着:“不要去。”
黄巾兵回头瞪了拉他的人一眼,刚要出声呵斥。就听得又一阵“噗噗噗”的声响,他猛然扭头,便见得刚才还向他求救的伤着,此时已经成了刺猬。黄巾兵回头看了拉他的人一眼,一时五味陈杂。
远远见得波才军不敢再上前,朱儁冷冷一笑:“何人敢做先锋,拿下首功。”
一名军候应声出列,单膝跪地:“属下愿率所部,为将军拿下首功。”
朱儁脸上一喜,挥手道:“甚好,左军人马随后跟上,今日当直接灭了贼军气势,叫他知道我大汉军威不可侵犯。”
军候领命而出,不多久,变见一部人马怒喝着冲向敌阵。
见到官兵冲来,波才中军一员大将面色一凝。他就是颍川黄巾军的统领,波才。
他纵马在中军奔走一圈,嘴里喊道:“狗官谋财害命,逼得我等不得不反。今日一战,我等将全力而为,诛杀狗官,谋取太平。尔等随我杀敌,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
方才还一阵慌乱的黄巾兵,听到波才的话,又想起起兵前,大帅描绘出来的美好盛世,脸色间闪现出一抹陶醉。突然又想起自己面对的官军就要残忍地剥夺自己争取盛世的权利,黄巾兵的双眼开始逐渐变得血红。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呼喊的声浪逐渐扩大,越来越多的黄巾兵受到感染,一时间纷纷眼色血红,似乎忘却了恐惧。
“杀。”外围的一名黄巾兵大喝一声,迎着冲来的官兵冲去。这一声呼喊,犹如山洪决堤前的最后一次冲撞,大堤崩塌,山洪汹涌而出。
“不好。”朱儁心中一惊,他一度认为贼兵由于是一群扛锄头的农民,只要震慑住贼兵,便可轻易拿下。但是他忽略了宗教信仰的力量。一旦他们的宗教信仰被撩拨起来,所有的人都会忘却恐惧,不要命地随着指挥指哪儿打哪儿。这一刻,他们不是农民,而是死士。
在朱儁看来,官军军候率领的一部士兵冲入波才军中,就像一滴水掉入海中,只是溅起一道微弱的水波,便没了踪影。而在黄巾军中,此时官军被围在人群中,左右砍杀,黄巾兵死伤无数。然而这些红眼的黄巾军不要命的姿态,却已是让官军胆寒。
他们奋力地砍杀着,不敢有丝毫松懈。一名官兵刚刚停歇片刻,就见一名黄巾兵冲上来,一把抱住他。官兵大骇,一刀捅进黄巾兵的肚子,肠子流了一地。黄巾兵惨叫一声,却抱住官兵,照着官兵的颈部大动脉便一口咬去。官兵亦是惨叫一声,随着黄巾兵滚落在地,想要挣脱撕咬,奈何黄巾兵已死,嘴上却始终不松口。最后,鲜血喷涌而出,官兵只觉得越来越困,很快便没有了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