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皇后邀了诸位宫妃往长乐宫去一聚,说是暮春初夏时节最是容易生闷,姐妹们往一处聚聚,谈谈天、说说话儿的,最是合适不过。
倾烟自然也在受邀之列。
我素日最烦见人,准确的说是最烦同这几位后妃打交道,因她们与倾烟彼此之间都是相看两厌,那又这么巴巴的佯装笑颜扮和睦的累己累人,又何苦来着?
倾烟与我亦是一样的,但这又能如何!宫里的日子从来就不太平,一桩桩一件件大大小小的事儿也都不由我们自个掌控,更谈不上一个顺心!倾烟这个湘嫔主子当的诚然不是为了享福、为了被人伺候,而是为了受罪与迎合人的!
不过今儿这气候较之旁日倒是略清凉了些,大刺刺的日头被娇美的云墙遮住了大半,天地便跟着暗了几暗,被云峦之后散出的艳阳华彩照耀的依旧瑰丽唯美,却又添了些浅浅的阴霾。
我服侍着倾烟着一件烟罗软纱底子、团蝶穿桃花的粉紫二色百褶裙,挽高堆倾髻,髻上以牛骨镶珍珠绿翡双簪固定、髻尾自下而上团了三朵浅蓝色层叠绢花,又在她眉心以朱砂笔饰了三瓣殷红,氲开细金粉微扑眼角少许,又顺唇形自中间点了朱红小口,最后往双颊薄施浅色榴红。
此遭是去赴皇后的约,且皇上那些个妃子也必然都在,自然是不能有一丝儿马虎的。
整弄好这一番后,我将倾烟往菱花境前摆正了姿态,窥着镜子细细审视。须臾便取了双锦鲤妆奁里的一枚木质密齿云纹篦往她发央饰进去,后以柳叶形白玉耳环点缀耳垂、以一条猫眼石项链往她扑了香粉的雪嫩脖颈松松绕了两圈。
如此这才算是妥帖,便又叫倾烟自个瞧了瞧,见她顾盼时目露温色后,方接过簇锦递来的一条薄蝉丝、四角坠小碎玳瑁的短披风为她往身上披好,方重又扶她起来。
我交代了簇锦几句,嘱她看好慕虞苑的门后,便要与倾烟同去。
不想簇锦瞧着我微蹙眉心,旋即徐叹口气,却转目对着倾烟:“娘娘,要不还是奴婢陪您去吧?”这才又瞧了我一眼,“妙姝她这性子,我只恐她嘴上惹祸。”
倾烟顺话音且往我这儿瞧瞧,忽地启唇一笑,明眸弯弯、半戏谑着:“也好啊,簇锦行事周成、本性温敦,本嫔自是放心的。妙姝嘛……”
“娘娘自然也是放心的!”我早忍不住这般被编排,不失时就此插了句嘴。
许是我此时这模样又急又窘,惹得倾烟铮地就笑出了声。见她以帕掩了菱唇徐徐一叹:“也罢,那你可得守好你这一张巧嘴儿。”视向我的目光于此铮地又一沉淀,声色跟着着重几分,“此遭可是去长乐宫皇后娘娘那里,比不得平素等闲情景可由着你任性!你且记好了?”
这是隐含嘱咐的话了,我自然识得轻重缓急,便颔首应下:“娘娘放心吧!奴婢也不是个鲁莽到竟日作死的。”这是实话,却心道着又不是头一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