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至锦銮宫慕虞苑时,不知是天儿渐近晌午还是走了这一遭的缘故,只觉得周遭空气更加的闷窘,整个人也更加的燥热了些。
室内有两个小宫女正将碎了的冰晶倒入莲形小盏里,又沿进深过道、至靠里屏风这一路间隔着摆了好,室内的温度便多少降了些,燥燥的灼热也被冰晶吸去了不少,却平添一股子湿潮。
人一累了就没了什么话,我抬手将这小宫娥退出去后,便掺着倾烟落座梳妆台前,尔后服侍她将这式样繁杂、顶着累得紧的双刀髻拆下并梳顺,只在后脑处留了基础发,后把一缕缕青丝顺着向上堆叠起来做了个简单且也轻松的流云髻。
倾烟也是倦了,顺目看去见她微阖眸子显了几分慵懒。待我干练的将她额前、耳垂的饰物除去之后,她方对着菱花境左右转目审视自己一番,复抬手端了凉茶轻抿。
屏风一角镇着的小团花青瓷香鼎里发出一阵微响,我心知是该添香片了,便放下红牙梳,挪步过去唤了个粗使宫人取茉莉香添置进去,并顺带吩咐加一味薄荷是以提神醒脑。
回身错目时便见倾烟已经起身离开了梳妆台,正一边往贵妃椅前挪步走着,边状似无心的扬脖透过宫窗向外扫了眼天幕:“这会子了,怎的还不曾传膳。”下意识小声嘀咕。
她不提我倒是忘了,这一提才甫然后觉这分明是正午时候,为何小厨房那边儿还不曾来慕虞苑传膳?怕是那帮奴才们偷懒儿,懒得顶着大太阳跑这一遭,亦或是清闲日子过多了便欠谁给他们松松皮了不成!
“娘娘先歇着,奴婢出去看看。”且思量着,我启口对倾烟告慰了句,见她朝我颔了颔首后,复做了个敛襟礼便回身向外走去。
才一堪堪踏出了这一道门槛儿,便见小院儿里被艳阳照耀的大刺刺的正道中间,小桂子、小福子二人手里提着一捆细柴向苑外走。
这两人都是昔时相处一处的旧人了,比我长些,现年二十有八。
宫里头这个年纪的公公大抵都得了恩典做到管事儿一级了,可他们却还在这慕虞苑里做湘嫔身边的大太监。这倒是个例!
却诚然不是他们二人自己没本事,还得刨到我们先前服侍了若许年的那位已故皇后身上去!是当今这皇上费尽心思要找旧日里故人还在的哪一种感觉,故而是怎么都不肯将这一众慕虞苑旧人遣散,更是连带着就没给他二人另调派个好的地方去……这是禁锢,是无奈,是叫人不知该哭该笑也委实已经哭不得、笑不得的奈若何!这一场无辜牵累的大局,局里的人又何止一个倾烟呢!
我眼见这二人就要出去,心下起了一痕奇诡,心道着这样大的太阳不好生在偏房里消暑,还提着细柴这是要作甚?方又紧走几步甫地喊住他们:“哎,小桂子,小桂子……小福子!”且喊着已经追到他们跟前,在这同时见他们把身子回了过来,我一皱眉又急声问,“你们这往哪儿去?”眸波一瞥他们手里的细柴,“闲得慌!”复一诮叹。
“小姑奶奶呦,你可小点儿声!”小桂子紧踩我的话尾低低急急的打断,目光往里间一指,“莫吵着了湘嫔娘娘,她再不痛快!”复一苦脸,眉头也皱了几皱。
这话听得我一时没能解过其中的意,只觉驴头不对马嘴的厉害:“怎么了娘娘就不痛快?”全无多心的下意识问回去。
“啧。”小福子又兀地抬手示意我闭嘴。
我心更是奇怪,又在这同时豁然一下似乎就有了几分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