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匪君天下 第七章 蠢货怎样炼成

自以为有做无本买卖垫底,弘皙觉得自己会很放松,大不了只当是游故宫看见了活的。

可当人在殿内,于居高临下彰显尊卑的室内格局内,臣工拱卫、内侍垂首形成的虚无气场里,皇权神授的心理背景下,他必须承认,小腿肚子在突突直跳。

因为紧张,弘皙如枪杆一样挺直,以为这样就会显得强大。

紧张是应该的,多日苦思千般谋算,今日对上正主如秀才们大考,因为期待而患得患失,因向往而生畏惧。又像初上战场的新丁,看见敌人的影子就忍不住腹下发热,恨不能立马要开枪,不在乎能消灭几个敌人,首在壮胆!

弘皙目光连扫,他在努力寻找兴奋点……静谧也是压力,他必须得转移注意力!

八字长须,端坐庄严的,自然是康熙爷爷,圆圆的额头,略尖的下巴,就像心里美的大萝卜。

左手,弯月寿眉,杏核大眼,鼻直口方,左边的胖老头是索额图,曾经告御状的主儿,看见我这行凶者干嘛哭丧着脸?别急,一会让你哭的更丧!

“老”白脸应该是张廷玉,只见唇红不见齿白,一人历康雍乾三朝,靠的就是嘴巴紧呢!

右边,帮着阿玛松绑的年轻人穿着石青色龙褂,满月星眸,剑眉浓黑,瞧这做派就是十三叔胤祥。一脸不耐烦的是当是大伯胤褆,人挺壮实,浓眉大眼的,龙褂上是四团行龙这是提醒别人你是郡王吗?

四叔胤禛自然是重点关照,精瘦精瘦的,肩膀却很宽大,身子挑着龙褂,空荡荡的跟风筝差不多。白面无须,最显眼是凸出的颧骨。眼睛不大略长,上眼皮平直,下眼皮三角,怪怪的带着阴翳。下巴宽大前探,这得算非常人自有非常貌是吧?

再以后就是十四叔,额的神,皇家也有这样的优良品种?

那脸长的——属马吧?前撅的小下巴,套上牲口能犁地了,还挤眉弄眼的——动物园的大猩猩就你这号的知道不?当弘皙开始琢磨去南边逮两只回来,用以给十四叔做伴,他的嘴角习惯性的开始上翘!

大路不平旁人铲,欠揍必然遇上找茬的,这叫求仁得仁!

“大胆弘皙!”胤禔上前一步,“你本待罪之身,见圣君不跪,可见无丝毫悔改之意,你这是要陷皇阿玛不忍吗?”

弘皙被这话批的直翻眼皮。

面君不跪肯定不合礼节,挖掘内心源头,捯饬到不尊重上就是大不敬!有狂悖在前,不知悔改于后,直接推理出不可救药的结论,连结果都预设好了,不忍,你就明说干掉就成呗!姥姥!早打算逐个击破,你这老大本是头一名,却敢主动跳到碗里来,不拿你开刀才是“不忍”呢!

“大伯父,莫不成你就是传说中的天?”弘皙嘴角如钩,看胤褆一时懵懂,又笑着提醒,“凡事弄不明白都说‘只有天知道’,大伯问都不问就替皇玛法给我处决了,你不是天谁是天?”

“你——”胤褆红头涨脸,皇阿玛以天子自居,他岂敢做天?恼恨弘皙“死到临头”的张狂,狠狠瞪眼,“说什么混账话?若太子没教过你妄言之罪,本阿哥身为皇长子,少不得要代皇阿玛管教你!”

“皇长子代皇阿玛”这话出口胤禔无比的舒畅,随后他脸变了……

刚才还腰杆笔直的弘皙双臂连甩马蹄袖,恭恭敬敬的跪在胤褆身前,“弘皙叩见万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你疯了!”胤褆兔子一样跳开,他妈的我只想想你就这么通情达意?“皇阿玛在那边,你对哪磕头——”

装B!

连自己的想法都不敢承认,肯定是装B!

便如那一女子,新婚之夜不堪房事之累屡屡高呼“死了”,夫君悯而不忍便搬到书房,是夜,裹被敲门,夫君疑窦,小娇娘羞曰:不怕死的又来了!

“原来大伯知道自己还不是皇上,”弘皙笑呵呵的爬起来,可翻脸比翻书还快,“不是皇上,这大殿上轮得到你说话吗?莫非——”弘皙前进一步,“莫非大伯总以为自己才是这大殿的主人,一时情急,就习惯成自然了?”

“你胡说,胡说!”

除了干巴巴的驳斥,胤褆还真没办法回答。

政治斗争要的是矜持?把拢在袖子里你猜我猜,有时候是别人吓自己,有时候是自己吓自己,回过头来说,挺好!

像弘皙这样当面撕了遮羞布,赤裸变直白,他能怎么说?当着皇阿玛的面说从来不想,想的要死连口头否认都肝儿颤!万一皇阿玛要当真,哪怕将来有那么一天都不再考虑自己,还不得悔青了肠子?

说想?太子易位是国之大事岂能由他信口雌黄?皇阿玛立马一棒子敲过来不说,他以后就跟胤礽一样成为众矢之的被戳的千疮百孔。

“大伯,你倒是回答侄儿啊!”

得不到答案,弘皙就一个劲儿的往前凑。可怜的胤褆没法张嘴只能后撤,那么大个人了生生的被逼退了好几步,一直退回弟兄们中中间,少年心性的老十四貌似躲闪不及,后腿却一拖拉,胤禔扑通一声坐在了地上,抬手一指弘皙,“你——”

转头再看兄弟们,找不着究竟谁在背后下黑脚,只能恨声,“你们——”

正甩弄身上泥水的胤礽笑出了声。

胤褆一张嘴,他自然明白其心意,尼玛,这是个迫不及待的主儿呢!还好有弘皙,乖儿子三言两语就让他狼狈不堪,提气的笑是一定的,连我儿子都比不上,也敢跟我比?丫丫个呸的!

“大伯哟,自己站不稳怎能怨别人呢!”弘皙貌似乖巧的对胤禔伸出手,可嘴上的话能把人羞死,“大伯,咱们爱新觉罗子孙可不能跟泼妇一样,侄儿不问了成不成?”

一句话说的满殿皆莞尔,任谁也听出了弘皙的言外之意,站不稳,不光是说胤褆摔地上这事,更是嘲笑他自不量力的觊觎储位呢,想想也是,若连弘皙这关都过不了,如何能与太子过招?弄不好,郡王位还真不稳呢!

就在此时,御座上的康熙发出重重一哼!

父慈子孝的天家亲情事,因为太子的不给力已经落空。胤褆话一开头,迫不及待的样子更让他着实厌恶,一个落了左脸一个又要抽右脸,联手欺负阿玛不成?待到弘皙与胤褆的彼此攻讦,那脸都要秃噜下来了,张口欲教训,胤褆却早已翻身跪倒,“皇阿玛,弘皙不敬尊长,咆哮当庭,请皇阿玛——”

“切——”弘皙不等他说玩就甩了他一根中指,“多大人了,斗嘴输了还要找老爸撑腰,还乱扣帽子,我都没说你魇镇我阿玛的事呢?”

“弘皙,你说什么?”

魇镇,通俗点讲就是打小人,恨到骨髓又无可奈何就剪个纸人写上名字,有事没事拿鞋底子拍几下,吃撑了就用绣花针在上面练练刺绣,于现代看来,骂街不疼起誓不灵纯属精神胜利法,但迷信都与封建俩字连用,在崇信佛教的大清朝,魇镇,还是魇镇太子事情很大条!

康熙一拍扶手忽的站了起来,知道开府建牙的儿子们不省心更不是鼓盆能歌安分守己的圣贤,但他万万没有想到暗地里还做了这等下贱龌龊的勾当,此时的他早不顾上什么脸面了,人腾腾几步走到弘皙跟前,声音都有了颤抖,“告诉朕,究竟是怎么回事?”

“没什么,”弘皙满不在乎,“前些天仗杀了些太监宫女,其中一个为了活命要戴罪立功,说大阿哥交了几个喇嘛朋友,半夜喜欢在写着阿玛名字的纸上练绣花,还收藏了几个小木人——”

“你胡说——”

胤禔总算反应过来了,矢口的同时满是震惊。

他正在为这事努力呢,直到昨天以拜为上师的代价,从蒙古大喇嘛巴汉格隆手里换来了几幅画。要知道,弘皙仗杀宫人可在半月前,哪个未卜先知?跪爬两步,“皇阿玛,弘皙血口喷人,儿臣自请搜检府邸以示清白!”

自请搜检也是急中生智。

魇镇黄娟被胤褆视若珍宝,自然藏得严严实实,退一步说,即便真的搜出来,他也大可推脱有人诬陷,那时候就剩下打不清的罗圈官司。

可弘皙会让他如愿吗?

打蛇不死反噬一口的傻事他可不会做,于是,他貌似无意且懵懂的嘟哝一句:“傻子才会藏在府邸,说不定就在身上揣着——”

“弘皙!”胤褆的嗓门一下又高了,光棍打九十九不大加一穷追不舍让他生气不算,他身上真的什么都没有,理直气壮。一把撕开龙褂,“你来搜,搜不出来,大伯绝不与你甘休!”

急于洗刷清白智商也跟着降低,也不想想真要弘皙舍得一身剐把他剥成光猪,再清白也是史书上的笑料,做皇帝?做梦吧!又或者,弘皙会无的放矢吗?

蠢货,算计不周,再加情急而失措,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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