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娘子和小青是我们21分队的两匹军马。
这两匹军马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战马,是1972年初春上级为了给连队配备马车从白城军马场调拨过来的普通马匹。它们到连队后也归猪倌领导。
两匹马是标准的蒙古马,个头中等,身材健壮。颜色是一白一青,性别是一母一公,也正因此而得名:白骡马――“白娘子”,青儿马――“小青”。
经仔细观察,我发现马长得那是相当的“俊”。你看,它那双大大的眼睛、深深的瞳眸、长长的睫毛、还都是双眼皮;披颈的鬃毛就象姑娘的长发――飘逸、秀丽;全身长得都那么熨帖,没有一处是多余的,就连那长长的尾巴也摆得那样洒脱。
两匹马见天的在一起,形影不离。但是千万别误会,它俩绝不会是夫妻,也不会成为夫妻,它们是母子俩。白娘子:六岁口,已带着身孕;小青:一岁口,白娘子的“长子”。
军马来了,连队中的半大小子们也都被“激活”了。
骑马,那可是绝大多数年轻人特别是年轻军人都感兴趣和向往的。这是因为无论是在历史上还是在战场上,英雄的英姿总是与骏马在一起“定型”的。
一时间,总是有人(注:全是男兵)来关注这两匹马。问东问西,拍拍打打,其实目的就是一个:“骑马”。也有个别“楞头青”称你稍不注意,就翻身上马、捷足先登了。
马,可是传说中很有灵性的牲畜,据说它的智商可达到5岁儿童的水平,也不是那么好骑的。
一次,我看见四区队的一“青春痘”骑在“白娘子”背上从食堂后面一溜小跑来到篮球场。可还没容他在众人面前神气一下,就见马快步直奔篮球架子去了。
“白娘子”到篮球架前一低头就从架子下面钻了过去,“青春痘”也急中生智,伸两手抓住架杠象猴子一样挂在了篮球架子上,真险!另外我还听说有人因骑“白娘子”时被它带到墙边蹭破了裤子伤了腿呢。
这马也太聪明了。一时间,小青年们不敢轻易造次了。我曾问过那些人,为啥只骑“白娘子”而不骑“小青”呢?得到的回答是:“小青是儿马,血气方刚,万一给惹‘毛’(惊)了,可不是闹着玩的”。原来,人家也一点也不糊涂。
这时,连队领导也注意了这件事,从保安全的角度规定了任何人不准骑马的纪律,并宣布,如果谁敢越雷池一步,那就一定要挨处分。
马儿们清静了,我也不担心了。
我对马是很用心的。每天坚持用马刷给马清洁身体,隔几天就要拉上马儿到后山的小溪冲个澡;喂马精料时一定是用手捧着直接喂;给马准备了两个新水桶使它们能饮用到最清洁的水。
我还坚持每次给马添草喂料时都吹着自编的口哨,以求与马建立亲密的关系。
别说,还真是奏效。每当我吹起那段口哨时,小青就会咴咴叫着回答,白娘子也会友好地扬起头、以期待的眼光注视着你。
因为白娘子怀着小马驹,所以我要定期牵它到公社兽医站去检查身体。这个任务还真是很艰巨。因为连队驻地距公社兽医站来回有三、四十里地呢。
怎么办?我还是要骑马去的,但事故是绝对不能出的。那么处分呢,是吓唬和约束“笨人”的。只要管好了马而且不出事,谁再乎你骑没骑马呢?对吧!
这马还真是比驴好骑。因为驴背前窄后宽,不会骑驴的人上去是骑不住的,往往骑着骑着就“出遛”到驴脖子上去了,这时驴一低头,你不想下去也得下去。而马不同,马的肩背两侧有一处凹,正好两腿能夹住,好象天生就是给人骑乘的。
但白娘子是不听招呼的,你与它关系再好也没用,它是要忙着找好草吃,全然不顾你的意图,你骑上了它就得随它走。没办法,只好下来牵着马走了十几里地。直到以后我才知道,供人骑的马要戴上与缰绳连接的“嚼口”,这样马才能听从人的指挥。
从公社兽医站回来就不一样了,白娘子带着小青紧着往“家”走,也认识路,一点也不用你操心、吆喝。我骑在马上有一种自在的感觉。同时也感慨:真是“老马识途”啊!
我对马的饲养是很上心的。比如听说“马不吃夜草不肥”,我就天天夜半三更起来给马添草加料;有人说马吃“露水草”长得好,我就天天四、五点钟起床去放马。可就是这样,仍出了一件让我始料不及的事故。
那是在1972年的十月间。一天,我早晨牵马吃完“露水草”后回到连队洗漱、吃早饭、喂猪忙得不亦乐乎。刚闲下来想喘口气时,有人跑来说,站长叫你快去马厩!
我赶到马厩时就看到一群人围在那里,出什么事了?
刘站长一见我劈头就问:“你打马了吗?”我回答:“打过”,他脸色马上就变难看了:“什么时候打的?用什么打的?”我说:“马刚到连队的时候,它咬我,我用缰绳头打的”。
刘站长一听,面色缓和了些:“打哪了?”,“马嘴上”我回答,“出什么事了?”我问到,“马流产了!”此时的站长已是一脸的无耐。啊?!我赶紧进了马厩。
“白娘子”见到我后就打着响鼻并用嘴拱我的手,好象在说,你带什么好吃的来了?
我抚摸着“白娘子”的长脸,看到了地上那团粉红的、已有了马雏形、但已没有了生命迹象的小马驹,心里特别难过。特别是小马驹的四只小蹄子,极精致,就象玻璃制品似的,真是可惜!
后来,罗司务长领着我们分析原因,最后得出可能是大量食用带霜的青草导致母马流产的结论。
是的,十月份的东北已经有了霜冻。真是不可思仪,露水草营养丰富,带霜的草就成伤身的毒草了?!真把我搞糊涂了。起五更爬半夜的为了给马吃露水草,结果还是由于我的无知把“白娘子”害了。当时我真的是肠子都悔清了。
怎么办?将功补过吧。我更加细心地照顾白娘子。
大约一个多月后的一天,我得到通知把马牵到食堂前。只见司务长陪着两个地方的人走了过来。司务长说,站里已决定把马送到公社去,由地方找人帮助我们训练马拉车。
我恋恋不舍地将马缰绳交给了地方来的人。眼望着两匹马渐渐从我的视线中消失。
以后我从猪倌岗位上卸任,回到区队参加无线电台战备执勤。过了好几年,在1975年深秋我们去老边台拉过冬储藏的白菜时,才看见了白娘子和小青一次。这时的它们俩已与原来大不相同了。
白娘子架在车辕里,小青拉套。白娘子浑身的毛色白里透着灰,小青的毛色青中夹着白;两匹马原来象长发样的漂亮鬃毛也被剪掉了;白娘子明显瘦了,小青却变得壮实了。
我走近并吹起了它俩原先都熟悉的那段口哨。使我感到惊奇的是,小青立刻咴咴叫着扬起头来作答,它还记得段自在美好的日子。而白娘子只是动了动它的耳朵,仍就站在原地动都不动。
一直到1978年5月我调动工作离开连队时,连队仍没有马车,白娘子和小青也没有回到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