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一辆马车换到另一辆马车，不同的只是车内的布置和坐在车前的人，凉思羽心里有数，外公前些日子就一直和朝廷中人有书信来往，有一次帮外公收拾书桌上的作业时，不小心看到了一封信，外公在一旁批改作业，见她在收拾东西，便下意识的将信藏了起来，但是她以前便有能倒着看字的本事，她到是没有窥探别人秘密的心，但只瞄了一眼，也让她瞧见了几个字。

太子、学业，太师这几个字。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

凉思羽低着头，眼里闪过一丝不确定：

‘大概，是有人向皇上推举了外公吧！太子太师教文，而论起文，有谁能比的上桃李满天下的欧阳正！’

她外公不论品德，只凭他能够建的起繁林书舍，每年向大景输送了多少人才便可知他的才学。

再者，欧阳正为人正派，不论出身，只论才学，从他书舍出去的，现在在朝中都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都是从一个书舍出去的学子，本身就会被别人视为一党，能在一起共事的，本身交情就不错，日积月累逐渐的也形成了自己的圈子，这可是一个不小的势力，即使为了太子着想，这太师也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了。

“小姐？小姐到了，该下马车了。”一旁的绿萝见凉思羽没有缓过神，不由得推了推她，见凉思羽茫然的看着她，绿萝无奈的说：“皇宫已经到了，该下马车了。”

凉思羽这才反应过来，撩开帘子往外一瞧，已有人等在侧门前。

定睛一瞧，这是曾教导过她的平真姑姑。

“您是……平真姑姑？”凉思羽有些不确定的问道。

平真见凉思羽过了这么久了还记得她，也很高兴，说：“难为思羽小姐还记得老奴。”

凉思羽在皇宫门口遇见了熟人，这才放下了一颗心“你们在马车里等着，实在不行，就找个客栈，欧阳家的老宅还在修葺，现在进去也住不了。”吩咐完侍女后，她才下车。

凉思羽跟着平真，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以往的事，发现平真有意无意的打探着欧阳正的事情，思羽心下了然，这举荐之人，多半是刘太后了，当今皇后不像是能想到欧阳正这么个无品阶的人。

刘太后举荐欧阳正这一点，到是没什么值得细细研究的，当年欧阳倩柔嫁给凉子谦前，便是现今的刘太后，当时的孝慈皇后身边的贴身女官。

孝慈皇后亲自指婚，将欧阳倩柔指给了当时还只是个探花郎凉子谦，婚后不久就有了身孕，即将临盆时，为了孝慈皇后挡了一箭，生下如今的凉思羽，大出血，人是救回来了，但挺了几年，还是去了。

当年的恩情，可报也可不报，毕竟斯人已逝，只是没想，当年她被赶出凉府无人问津，而如今她刚回梁都城，便将她接进宫，这倒是引起了她的好奇心。

路过御花园，远远的，便能瞧见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儿正在念诗，凉思羽远远瞧着，大约年龄在五六岁左右，浑身上下都有着这个年纪该有的机灵劲，和她不一样。

“是六公主！”凉思羽发现提到六公主，平真的笑容也多了起来，但也没过去，两人也只是远远的行了一个礼，待得六公主轻轻点头后，她们才继续往前走。

路上平真和她遇见了许多皇宫里的贵人们，大约今儿天气好，很多人都出来逛花园，透透气，听平真说，前些日子一直下雨，连被子都没法晒。

其它的凉思羽到没多在意，只是路上遇见了一件事，像是刻意领她来这儿似的，凉思羽瞧见了大景的太子，公羊炯，果真长的一副好相貌，所有人中，第一眼便能看见他，看着不过十岁左右，通身的气势已是逼人，不像旁边的孩子，凉思羽笑了笑，看那身打扮应该也是皇子吧，看着容貌倒也是不俗，只是少了点非王族不可有的气质。

谁知接下来，令人惊讶的是。

刚想拜见太子的凉思羽，眼睁睁的看着平真朝着旁边的孩子行礼道“老奴拜见太子殿下。”礼行完，公羊炯才慢悠悠的抬手示意她平身，然后望向了凉思羽本人，她这才惊醒。

“臣女叩见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一个大礼行下去，过了好久，旁边那个看着更像太子的人说“母后今日做了太子殿下最爱吃的点心，瞧着日头快到晌午了，咱们也去用膳吧。”

凉思羽不敢动，只听见轻微的一声‘哼’后，两人踏着步子的声音便在她的耳边回旋。

见这活祖宗走远了，平真赶紧扶起了思羽，见她连站都站不稳，没好气的说，“往日教你的规矩都忘了吗？今日怎的跪的起都起不来。”

凉思羽只得苦笑，她刚来欧阳家时学的规矩，两年过后，即便是她记得所有，但是欧阳家毕竟不会让你动不动就跪在那里，加之她紧张的浑身直冒汗，背脊挺得直直的，连动都不敢动，一放松下来，却是连站都站不稳。

“咱们还得去见太后娘娘呢！”平真皱着眉头，问，“忍着点吧，以后这跪的日子还长着呢，不能这会儿就受不住，刚学规矩的时候也没见你这么娇气啊，果然欧阳大人是把你宠的连规矩都不好好练了。”

‘以后的日子？’

凉思羽心下惊骇，莫不是她要留在这皇宫中，心里惊慌，她面上却不显，拍了拍膝盖上的土，行了一礼，“姑姑说得对，我以后一定好好学。”

平真自知刚才失言，现在瞧见凉思羽在说别的，心才放了下来。

“好好学便是，也不用这么急，来日方长嘛，不过说到刚才的一跪，你也认识了咱们大景的太子。”

“太子？”凉思羽好奇的问。

“对，太子单名一个炯字，今年年方九岁，不过你别看太子年级小，但他各项都已经远超他同龄人所学，甚至就是年长他好几岁的其他皇子，在某些方面来说，也要远胜于他的兄长们……”耳边传来的都是平真对太子的各种夸耀和赞美，凉思羽反而心却平静了下来，也许这位殿下还有其他的优点，只是还未曾识得。

不过刚才那位一下子把自己气势收起来的少年到是引起了她的好奇心，只是平真似乎并没有介绍这位少年的意思，凉思羽自然也不可能问。

大约是脚程真的快，半柱香的时间，便到了刘太后的宁寿殿门口。

一进大门，铺面而来的就是热腾腾的水汽，这种被太阳晒过又撒了水的地板，不仅不显得凉爽，反而只觉得令人更加燥热了，凉思羽胸口也闷闷的不舒服，不过很快便到了正殿。

她倒是没想到，刘太后会在正殿见她。

正殿倒是凉爽，约莫放了好几个大缸，里面添了冰块，旁边都立着一个宫女，每个人手里都拿着扇子，轻轻摇着，淡淡的檀香味钻进了她的鼻子里，之前的经历还在脑海，凉思羽立马跪下行了一个大礼。

果然，这位并没有多难为她，便让她起身，凉思羽快速瞄了一下，便立刻移开视线。

简单的装扮，面容清秀却又有些老态，想必是在这宫中待了过久，经历的也多了，整个人的气度十分的雍容华贵，若不是这气势摆在这儿，想必她也不会信这便是天下最尊贵的女人之一，这位坐镇东宫，是先皇的原配妻子，如今育有一子，是先皇的第二子，也是如今的北平王。

凉思羽不敢多看，连忙将头低下，眼睛不敢随处乱瞟。

“嗯，礼数还是不错的，欧阳家果然会教导女儿。”过了片刻，上方的女人似乎是比较满意她，便开口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