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真脸一下子拉了下来，问：“大人可否和老奴一同前往宁寿殿，给我们太后娘娘请一次脉？”

“司徒可没这个本事。”司徒一脸抗拒，“御医馆可是被当今圣上取消了行医资格，也就是微臣父亲上下打点，加上这小子的父亲帮了个大忙，我们御医馆还能留在景明宫里帮忙制一些药，万一被皇上知道微臣擅自帮太后娘娘把脉，那别说微臣脑袋不保，就连微臣父亲拼死保下的御医馆也将不复存在了，还请姑姑放过我们吧。”

平真一下子就不高兴了，这小子说话也太不给自己面子了，好好说话不行吗？非得把自己呛一下才心满意足。

“可以，把药给我吧，这事不用你管了，脉也不用请了。”平真僵着一张脸，御医馆的人不看，自有人看，但是这话她也会一字不差，老老实实的告诉给刘太后听。

段瑾瑜见司徒拉着自己的衣领子就要往御医馆里走，赶紧撇开司徒的手，见他进去拿药了，才扭过头，看着凉思羽，说，“能问一下，这位姐姐，我……”

“有什么话，小公子也可以说给老奴听听。”平真挡住段瑾瑜看向凉思羽的视线，笑得一脸慈祥。

段瑾瑜一脸无奈，就算现在凉思羽比他个子高，年纪大，但是在他眼里，这位也就是个小姑娘，身子都没长开，也不用这么防着自己吧。

段瑾瑜眼皮子抽了抽，原先他也不想管这事的，可自己父亲挂念着在宫里住着的凉思羽，这位看上去穿着打扮就不像是宫里的人，身上虽说没有书里写着的一眼就能看出的书卷气，但观其言谈举止也能窥得一二，所以他想问一下这是不是欧阳正家的外孙女。

“敢问这位姐姐可是欧阳老大人的外孙女？”见平真一直挡着自己，他只能直接开口问道，家里的老头子一边心急自己的失忆，一边又急自己恩师入梁都城授业于太子一事。

这种小道消息在坊间传的沸沸扬扬，而凉思羽无故入宫更加大了这一说法的可能性，怎么着他也得帮着自己也不怎么熟的父亲问一下这事儿。

“是。”这事没什么好瞒的，平真比她高的多，在她背后，她看不见段瑾瑜，却也能知晓段瑾瑜问她时脸上的神情，既然此人姓段，听平真说他父亲职位又是尚书，还提起自己外公，不是外公旧交就是他的学生，看段瑾瑜年纪不大，比自己还要小个两三岁的样子，多半其父的年纪也不大，应该是繁林书舍出来的学生之一。

段瑾瑜听到确定以后，抱拳行了一礼，说：“家父段文博，曾是欧阳院长的学生，听闻姑娘入了宫，让小子问一下看姑娘有什么需要的，可以派人……”

“多谢段大人好意，我在宫中有太后娘娘的照顾，生活十分惬意，有什么请求一定不会客气，烦劳公子将话传给段大人，就说我多谢大人美意。”凉思羽从平真背后走出来，回了一礼，说完后，居高临下的看着段瑾瑜。

她和段家没什么关系，要说是为了外公才照顾自己，可当年自己被赶出凉家，整个梁都城无一人问询此事，现在自己刚入宫，就碰上了段瑾瑜，虽然肯定不像他自己说的是特意来问她是否安好，但能说出此话，想必以后和他一样过来烦人的人不在少数。

她倒是不知，她外公的学生何时那么热情了，还关心起外公的外孙女了。

段瑾瑜表面笑嘻嘻的，实则咬着牙根，这话他肯定一字不漏的说给段老头，但是有必要居高临下的看着自己吗？

不就是比自己高嘛，有什么了不起的，他还会再长的！

凉思羽面带微笑的看着段瑾瑜，上辈子她最喜欢干的事，就是欺负小孩子，尤其是个子矮的，还欠揍的。

段瑾瑜只瞪着凉思羽，转头看向平真，“敢问姑姑，太后娘娘最近不太正常的生活习惯吗？”

“这个……”平真仔细想了想，刚想说，看见段瑾瑜心中升起了警惕之心，段瑾瑜如今也有八九岁了，问这个莫不是有不好的心思？

段瑾瑜见了平真的脸色后差点没有翻个白眼，要不是司徒……

凉思羽想了想，向平真说道：“司徒大人现在还没出来，应该就是等段小公子问话吧！”

段瑾瑜眉毛竖了起来，嚷道：“你年方几岁啊，比我大不了多少，烦请把那个小字去掉。”看似小孩子在发脾气，却是在故意转移话题，平真自也是听出来言外之意，颇有深意的看了一眼凉思羽，虽然沉不住气，在某些方面上来说敏锐的很，可堪大用！

“能说的具体些吗？”平时都是医女过来请脉，她也插不上话，平时也没有什么要问自己的，现在让她说太后娘娘有什么不对劲的她也不清楚，太后娘娘的饮食习惯在她看来一直都没变，可医女不说，她也不清楚，现在医女摆明了是有问题，宁寿殿怕也是不干净，但自乱阵脚无疑是雪上加霜。

‘平真可别杯弓蛇影才好。’凉思羽轻淡的瞥了一眼平真，没再开口。

段瑾瑜很是不耐烦，“比如吃饭最近偏甜口还是咸口，还有夜里如厕……”

“咳咳咳…”平真突然拿出帕子捂住嘴咳嗽起来，还特别大声，偷偷瞪了一眼段瑾瑜，这孩子能不能稍微不那么直接一些，前面的话听着还好，后面怎么听着都不那么对味儿了呢？若是医者当如此，但段瑾瑜，眼下怕是连学徒都不够格吧。

可是看看凉思羽和段瑾瑜，两人一致看向自己，面上一派从容，好似讨论这些再正常不过，这样显得她有些大惊小怪了，平真不好意思的说：“太后娘娘自小便喜好甜口，一日都不曾中断，早起都要喝一杯温温的蜂蜜水，至于……如厕，却是尿频量多。”

段瑾瑜和凉思羽听后都皱起了眉，凉思羽偷偷看了段瑾瑜一眼，如果是她想的那个样子的话……

“最近太后娘娘是不是还特别容易渴，每次饮水喝的多？”凉思羽不吭声，看着段瑾瑜认真思考，和平真商讨病情的样子，这孩子……当真是忘了吗？

平真想了想，还确实是这样，之前她以为是天气热才会这样，但是段瑾瑜怎么就通过这几点就能判断出这个的？

只看平真的脸色，段瑾瑜和凉思羽心中也有了数，凉思羽在心里摇了摇头，平真之前还教导她喜怒不形于色，万不能让别人瞧到你心里想的究竟是什么，现在怎么就暴露了呢？

总不能因为这孩子小就轻视于他啊！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是消渴。”段瑾瑜摸着下巴，皱着眉头，却没看平真，而是望向了凉思羽，他总感觉，这个人也猜到了。

而她只是笑了笑，笑什么笑！

只会笑吗？

段瑾瑜纳闷的抓着衣襟领子抖了抖，天气这么热，他还和这两个人在大太阳底下暴晒。

“消渴之症！”平真惊呼起来，这病可大可小，可她竟然没当回事，一直纵着太后娘娘吃甜食，饮甜水，想到这里，平真只觉得天旋地转，差点没晕过去。

段瑾瑜扭过头，望着御医馆，司徒还真把自己丢到这俩人面前不管了啊。

凉思羽将自己腰上挂着的薄荷香包递给了平真，过了一会儿，平真缓过来了，强压着心里的恐慌，问道：“段公子可是确认了？”却是把那个‘小’字去掉了。

凉思羽正看着牌匾上‘御医馆’这几个大字，微微仰着的头无奈的摇了摇，平真就这么相信了段瑾瑜？

在她看来段瑾瑜虽然没什么攻击力，却是一个满肚子坏水儿的小狐狸，虽然有趣的紧，但还是要提防他虽然幼小却锋利的爪子，逗弄可以，要是掉坑里可就得不偿失了。

看着平真一脸紧张的样子，凉思羽仰天轻叹：

瞧，掉坑里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