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兮当然没看上哪家小子,如果可以,她恨不得这辈子都不和裴萧玉打交道。
她在外头是有自己的府邸的,差人送了口信给赵沂,说这几日先住在宫外。其实是想趁机和裴萧玉拉拢关系,感化他,影响他,最好让他放下仇恨。
赵兮急匆匆赶去了裴府。
裴致远前两天找了裴萧玉麻烦这件事,很快就传到了裴老爷子耳朵里。
裴老爷子当众就甩了他一个耳光,骂道:“你去招惹那个畜生做什么!”
“那个畜生!那个畜生!”裴老爷子气的喘不上气来,拄着拐杖的手一下一下用力撞着,“那个畜生根本就是个疯子!咱们裴家只当他是不存在就是了,你怎么偏偏还要上赶着去找他麻烦!”
裴致远才被接过来不久,对内情并不如其他人知道的那么透彻,梗着脖子不服气道:“他不就是个杂种吗?要不是我们裴家这么多年养着他,他早死了!”
“也就是叔父死的早,捡了他回来,说什么是我们裴家人。放屁,他明明——”
裴老爷子一个巴掌又甩了过去。
这回,他看上去真要被气死了。
“竖子住口!”
裴致远虽然讨厌裴萧玉,但也不想真就把自己亲爷爷给气死了,连忙膝行过去,抱着裴老爷子的腿低头认错。
裴老爷子虽然疼他,但毕竟事关裴萧玉,又是整个裴家不能提的禁忌,难免不会真对他做什么。
且不说他那位早死的叔父当年发了疯捡回来又一个疯子,害得他们裴家家宅不宁。就凭今日这事,裴致远就又恨上了裴萧玉。
好不容易安抚好裴老爷子,裴致远狼狈走出院。
“远儿。”身后传来柔柔一道妇人声音。
裴致远停下脚步,看清叫他的人,低头叫了声:“叔母。”
裴夫人走过来,早死的丈夫并没有让她从此沉溺伤痛,不能自已,反而让她更为端庄贤淑,有着不同于这个年纪的韵味。
裴致远看着她,心情复杂。
他和这位叔母感情可不深厚,却知道她同样厌恶裴萧玉至极。
“上次你爷爷过寿,请来的杂耍班子里有一头虎,那虎威风凛凛,当日可出尽了风头。”
裴致远有些不懂她为什么说到那头老虎。
“寿会结束后,你爷爷说想借那虎放在家中,镇一镇邪祟,说今日带走,想来还有几个时辰,那班主就要来了。”
裴夫人生了一副善人面孔,眉心有一点朱砂,未出嫁前就有小菩萨之称。
她似是不经意提起:“那虎如今放在云院那边,听说幼年裴萧玉曾杀死了一头老虎,也不知是真是假。可如今那老虎离他那么近,我担心他会害怕,远儿,你便替我这个做母亲的,去看一看他吧。”
“那虎那么大,又饿了这么多天,就是我想到,都心惊胆战呢。”说到最后,裴夫人叹息一声,似是有些害怕。
可她唇带笑意,又哪有半点害怕的样子。
裴夫人走了,裴致远却反应过来。
那老虎如今可就在裴萧玉住的院子里啊。
那小畜生,害的他丢了这么大一个脸,还在公主面前没讨上好,他不好好给他一个教训,就不姓裴!
这几日阴雨连绵,裴萧玉腿上伤口总是有些发痒,好不利索。
裴家人人都知道他受了重伤,又在老爷子过寿那天被裴致远刁难,却通通视而不见,送来的依旧是冷食残羹。好在现下是冬日,若是再炎热一点的时候,恐怕就要不能入口了。
裴萧玉倒是不挑剔,口腹之欲对他并不严重,重要的是活下去。因此,不论送来的是什么,收走盘子时必定是干干净净。
他想到了上次出现在面前的那个少女。
活泼灵动,像是冬日乍破的一抹阳光。
耀眼,却不会灼伤。
可惜了,没问过她的名字。
不过想来,也不会再见面了。
裴萧玉垂下眸子,低头看向手中的那块残缺布条。
已经被他洗净过,那么脏的血,不应该出现在这上面。
“裴萧玉!给小爷我滚出来!”院外传来中气十足的一声大喊。
裴萧玉回神,将东西揣回自己怀中,又不知想到了什么,将它塞进了床枕下。
果然,下一秒裴致远就带着人闯了进来。
他看着裴萧玉的伤腿,哟了一声:“你的腿竟然没废?”
他特意让人用刀给他划了个口子,还让他在冰天雪地里跪了几天,没想到现在看来,伤势并不如他想象中的那般重。
“看来公主对你也不怎么上心嘛?”裴致远环视他这简陋屋子一圈,“那天公主替你说话,我还以为是看上你这小白脸了,没想到事后也没有要关照你的意思嘛。”
说到赵兮,裴致远就一阵牙痒痒。
赵兮可是圣上唯一的公主,娶了她,就相当于娶了无数荣华富贵。
都城人人都说他们裴家没落了,等他娶到公主,当了驸马,再狠狠打看不起他人的那群人脸。
裴致远越想越得意,指挥旁边两个小厮上去拉裴萧玉。
“听说你幼时曾宰了一头虎,我还没见过那场景,”裴致远兴致勃勃,摸着下巴,“恰好咱们府里有一只老虎,不如堂弟你就让我开开眼,看看是你先把那只老虎打死,还是那只老虎,先把你吃掉。”
院外,锈迹满满的栅笼里,一只饿了三天的吊睛白虎正喷着粗气,焦急难耐地在窄小的笼子里迈着步。
裴萧玉拖着伤腿被强行扭送至外,冷眼望着这一切,似乎并不在意下一秒会被丢进笼子里。
他的伤口在刚才的碰撞中应是又裂开了。
血慢慢洇湿了他的裤腿。
他却仿佛感觉不到疼似的,伸出舌头舔了舔唇,眼里闪令人胆寒的光。
“不过呢,念在咱们堂兄弟一场,”裴致远也不想把事闹大,继续说,“你跪下来给我磕三个响头,给我诚心诚意地道个歉,我也就放过你了。”
他低下头,对上裴萧玉的眼。
那双眼里没有恐惧,没有害怕,一切他想看到的情绪都没有。
似乎对于即将被丢进虎笼的这件事,更多的是跃跃欲试。
裴致远有一瞬间被他眼底的兴奋震慑住了。
没有那个人是不惜命的,除了疯子以外。
而裴萧玉,就是那个疯子。
“裴致远。”少年沙哑的声音响起。
裴致远还以为他要低头,凑过去听他说。
他的声音就像阴冷潮湿的毒蛇,游行在裴致远的耳廓里,更像是索命的镰勾:“你猜我和那只老虎,谁先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