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半个月没有来了吧？怎么样，有头绪了吧？”

烟雾中传来亲切的说话声，他就是大侦探明智小五郎。此刻，他正满脸微笑地望着蓑浦警察。

“呃，根据姬田日记里的那张表格，凡与第一个英文字母相同的宾馆、咖啡馆等，我都一一去过了。”

听这口吻，像是在向上司汇报工作。

十二月上旬的一天早上，蓑浦警察拜访过大侦探明智小五郎。明智侦探事务所也是明智大侦探的居所。

“就你这种吃苦耐劳的精神，在警察局里没有哪一个侦查员能比得上你。为了侦破姬田的凶杀案，这段时间一定吃了不少苦吧？”

明智小五郎嘴里不停地夸奖这位资深警察。他还吩咐助手小林芳雄给蓑浦警察端来一杯热咖啡。明智小五郎不仅与蓑浦警察关系亲密，与其上司——警察局搜查一科的安井科长也感情甚笃。

受到明智小五郎的表扬，蓑浦警察脸上并没有流露出高兴的神色，而是急急忙忙地从口袋里取出笔记簿翻找记录。

“在商业电话簿上，根据名称的第一个英文字母k、o、m和y，寻找相应的宾馆、西餐馆和咖啡馆。我数了一下，与表格上数据相似的场所竟有一千多家。从中筛除不适合秘密约会的一些场所，再按照辖区警察局分类，然后拜托警察局的朋友调查，寻找具备下面三项条件的秘密约会场所：1．日期相同；2．时间相同；3．该场所服务员见过姬田吾郎模样的男子。经过梳理，从一千多家到一百多家。然后，我亲自挨家访问。

“日记上记载的七月十三日到八月二十一日这段时间里，秘密约会一共是六次。可那些约会地点距离东京太远，也就取消了。剩下的十二次约会地点，我逐一作了调查。最终剩下了五个地点，都有大的疑点。这十二次秘密约会，有些地点多次出现重复。例如k表示的地点，一共重复五次。经过筛选的五个地点，我觉得有价值的线索就在其中。像谷中初音町的‘清水饭店’，据了解，貌似姬田的男子去过两次；港区今井町高级宾馆里的‘柯达咖啡馆’，貌似姬田的男子去过两次，剩余的一次尚未弄清楚，好像也在这几个地点的其中一个。就目前了解到的情况来说，八次秘密约会的地点已经基本弄清，应该说了解得差不多了。可五个秘密会面地点都在小巷里，稍不留神就会一晃而过，不会留下任何深刻印象。这些地点的内外环境与姬田的身份不相符，简陋、陈旧、寒酸。我去这些地方调查时，把姬田的照片与其他人的照片放在一起给店主和服务员看。他们一眼就认出了姬田，还能回忆出具体日期和时间。这充分说明，表格上的英文字母表示约会地点的首字母。这五个地点，姬田共去过八次。

“据说，他每一次去的时候，都有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女人陪伴。每次到饭店都是订一间安静的包房，两个人关上房门后要待上一段时间。相互说话时嗓音压得很低，站在门口根本听不见。一两个小时过后，双双离开饭店。”

“那女人是谁？”

明智小五郎伸展双腿，从烟盒里掏出一支烟。

“那，实在是……没有办法弄清楚那女人的来历。姬田的女友们，我大致都了解过了，没有一个与那女人相像的。再说那八次秘密约会是否同一个女人陪伴，我还没有弄清楚。总之，那女人的穿着打扮每一次都不同。听说那女人身着朴素的和服，外表看上去像一个遗孀，不像一个有钱人。每一次出现时，装扮都不同。可姬田交往的女友中间，绝对没有这种打扮的女人。姬田的朋友们都是这样评价的。”

“这么看来，在朋友们中间，姬田是一个很讲信用的人。”明智小五郎边笑边说。

“我找到一位叫杉本的男子，他与姬田在同一家公司工作，是姬田生前最好的朋友。我把表格交给他，请他调查与表上相同的时间里，姬田是否外出过。几天后，结果出来了。从七月份到八月份里的六次约会，都是星期日。我把这六次剔除掉，剩下是九次。根据比较，姬田实际外出的时间早于表格上记载的时间。”

“每一次外出都是因公，外出时间长达两个小时。有时候返回公司，有时候回家。总之，那女人是一个谜！如果一直是她一个人陪伴，那女人也许每一次都改变装束、容貌。其实，化装是很浪费时间的。因此，必须找到那个神秘的女人。她究竟是谁？你想过了吗？”

明智小五郎话中有话，意味深长地望着蓑浦警察。

“没有，事实上，我已经想尽办法了。”

蓑浦警察脸上一筹莫展的表情。

“你在搜查方面非常仔细、认真，在警察局里你是数一数二的，可缺少想象力和推断力。”

“我不允许自己凭直觉而去任意想象。仅凭想象找犯罪嫌疑人，相反会走一些意想不到的弯路，自找麻烦。即便着急也不能没有头绪，只有仔细筛选、认真搜索，逐渐缩小包围圈才是最佳的侦查方法，才有可能提前破案。”

“这些都是你的优点，我非常敬佩，但是，现实主义者也需要想象。束缚想象思维的侦查手段，无法破案。姬田日记里的数据，英文字母k啦o啦，帮助你找到了秘密约会的地点。这不就是你靠想象力获得的成功吗？可你却说，与姬田一起的那个女人难以想象。”

“是的，的确想象不出。”

蓑浦警察对明智小五郎的提示并不在乎，固执地认为不能随意想象。

“哈哈哈……你真顽固啊！好吧，我说说我的想法。我看了那张表格立即思考了起来。首先给我的感觉是他们的约会极其秘密。约会时间仅限于白天，这就是特征。也就是说，这女人每一次外出都是趁丈夫不在家的时候。根据我了解的范围，除大河原夫人外没有第二个人。当然，现在下结论还为时过早。但我想，有必要核实一下。好在大河原先生的秘书武彦庄司是我的朋友，我把这张表重抄了一份交给他，请他根据表上的日期和时间，核对大河原夫人当日、当时是否在家。一个星期后，庄司尽他所能提供了调查报告。大河原先生每一次外出和回家的时间，看门少年都有详细记录。经过与看门少年的日记台账核对，表格里所列的日期和时间，大河原先生都不在家。”

“他外出的时间比表格里的时间早很多，回家的时间几乎都是深夜。由于身兼多家大公司的要职，晚上都有重要的社交活动。有时候是出席公司董事会，有时候是参加公司招待会。夫人由美子外出时间没有记录，无法知道得很详细。不过，夫人外出的日期和时间，看门少年大致能回忆清楚。据说，平时只要大河原先生不在家，夫人由美子就上银座采购。

“通常一个月里，夫人由美子还要去几次剧院看戏曲或听音乐会。赤坂那里有一家矢野目美容院，女店主与夫人由美子十分要好，据说婚前就是一对好朋友，因此经常去她那儿美容。夫人由美子每一次外出的日期和具体时间，与表格上写的完全吻合，也就是说，虽不能完全认定陪伴姬田的那个女人就是大河原先生的夫人。但相对而言，大河原夫人的疑点最大。”

对于明智小五郎这番美妙而又动听的“想象”之言，蓑浦警察的脸上仍然流露出无法接受的表情。

“我完全没有想过是大河原夫人。凡见过与姬田在一起的那个女人的，都说她穿着打扮朴素、不显眼，不用说，她不会是一个漂亮女人。把这种女人和奢侈阔绰的大河原夫人牵连在一起，我实在不敢苟同。”

“人，随着情况和场合不同，可以干出许多离奇，令常人难以预料的事情。尤其是养尊处优的贵族小姐，更容易产生超常的想象或者实施超常的行为。虽说化装确实非常麻烦，需要动一番脑筋和花费时间。可像她要去的场合，是不能让任何人知道的。否则，后果不堪设想。何况，她是一个聪明非凡的女人，无疑习惯逆向思维，喜欢想一些稀奇古怪的主意。比如选择一个不显眼的场所，通过化装使自己成为另一个人，给人一种平民的感觉……”

“这样看来，那女人必须预先知道主人何日何时出门，然后安排自己匆忙出门，是吧？如果在家化装又不让人看见，能做到吗？就这点来说，我就觉得很困难。倘若在外面化装，那难度更大。总之，我还是觉得你的推理不太可能……”

“是吗？真的很难吗？我看没有办不到的事。像化装之类的事，主要取决于夫人的性格。我打算拜访一次大河原夫妇，只要与他们夫妇俩交谈一下就可窥一斑而见全豹。

“大河原先生与从前一样，喜欢侦探推理小说和魔术。我曾经还拜托武彦调查一件事，即姬田从鱼见崎坠落大海的当天，大河原先生的家里有哪些人在。以当天傍晚五时为基点，了解有没有人在五时前后外出五六个小时。这是最近的事情，应该能了解得一清二楚。这一点，你仔细了解过吗？”

“当然了解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