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白了，警方大概正在从村越朋友那里调查村越被杀一案。”大河原义明说。

“是的。”

“前天中村警察来我家好像是为了这件事情，可我们都没有作案时间。明智大侦探，你从中村警察那里了解到结果了吗？”

“哦，蓑浦警察跟我说得非常详细。”

明智小五郎想起蓑浦警察的报告。

十二月十三日那天，大河原义明于傍晚五时从公司回家，洗完澡后与由美子一起吃晚饭。从七时开始，他待在书房里看书，中途，由美子端红茶进来后，他也没有离开过书房，直到八点四十分。

由美子端来红茶后回到自己房间里写信，晚上八点四十分是夫妇俩约好一起欣赏坂口十三郎小提琴演奏的时间。因此，一到八点四十分，大河原先生便离开书房来到客厅。

收音机是放在客厅陈列架上面的。

这时候，由美子和秘书武彦一同进入客厅，将照明灯光调到幽暗的程度，开始欣赏优美的小提琴独奏。其间，三人一步都没有离开过客厅。

演奏会结束的时候已经是九点了，大河原义明平时有早睡的习惯，晚上九点正是他要睡觉的时间。而村越均是在收音机播报九时整的时候被人开枪打死的，也就是说，大河原义明家的这三个人，那一刻不可能出现在案发现场。

“这也不是针对哪一个人。为了调查清楚，向所有关系人讯问也是必要的。我想，中村警部大概也是出于那样的动机。”

明智小五郎说了一些袒护警察的话。于是，大河原义明挥挥手说：“不用说，我根本没有想过会遭到警方怀疑。不过，姬田和村越生前常来我家玩，现在警方调查我也是理所当然的。因此，我把那天晚上的情况详细地介绍给中村警部……对了，有凶手的线索了吗？”

“凡是村越生前的朋友、同事和熟人，无一例外地接受了调查。可今天听蓑浦警察说，还没有发现有价值的线索。目前，警方还不明白凶手连续杀人的动机。”

“这也倒是。如果三人被害都出于同一犯罪嫌疑人，那就必须查找犯罪嫌疑人究竟有何目的。如果找到原因所在，那犯罪嫌疑人迟早露出马脚。”

“是的。就现在来说，姬田与村越两起凶杀案的共同点有一个——白色鹅毛。另外，大吉这位画家与村越之间仅仅存在一种秘密联系而已。其实，我想听听您的高见。姬田与村越常来您家，无疑受到了您的器重，所以我想，他俩的性格您应该是清楚的。自他俩被害后，您肯定想过一些事情。今天登门拜访，希望您的高见能给我的侦查带来有价值的参考。”

明智小五郎依然笑嘻嘻地望着大河原先生。

大河原义明闭上眼睛沉思了一会儿，说：“这两个人，就性格来说是截然不同的。姬田爱说话，活泼，性格有点像女人；村越沉默寡言，做事认真仔细，喜爱思考，像学者，因此在公司里，他被称为学者型职员。可他俩有共同点，都称得上优秀青年，工作业绩数一数二，对待工作认真负责，从没有说过半句牢骚话。在经常来我家玩的年轻人中间，这两个人可以说是佼佼者。失去这两个年轻朋友，我深感惋惜和痛心。像他俩这样出类拔萃的青年竟遭人暗算，这谜我实在无法解开。听中村警部说，白色鹅毛是秘密结社的象征。可我想象不出，这俩人与秘密结社有何关联。如果是死于谋财害命或者抢劫，似乎也不太可能。他们真正的人生才刚刚开始，还没有积累什么财产，就是杀了他俩，从财产上根本得不到什么大的利益。剩下的，我想也许是与什么人结下冤仇而被害吧？警方好像也是这样考虑的。我听说啦，警方专门派人跟踪村越……那个跟踪村越的警察，就是我刚才提到的蓑浦警察。他连续几天跟踪，直至村越被害之前。不用说，村越是姬田被杀一案的犯罪嫌疑人。可是，没想到连村越也被杀害。为此，警方否定了原先认为他俩相互结怨导致村越杀害姬田的观点。”

“有一个人同时与姬田和村越结下了冤仇。就是这个人杀害了他俩。”

说这话的时候，只见明智小五郎的脸上出现了奇特的表情。武彦庄司看在眼里，也不知为什么，心脏剧烈地跳了起来。

“刚才那个画家怎么样？他不是村越的秘密朋友吗？”

“你是说大吉吧？他是一个很奇怪的画家，据说他住在千住的垃圾堆场。那天他夜里走路时，可能脑袋昏昏沉沉的，不小心掉入河里溺水而亡。千住大桥的上游以及下游的隅田河，两侧都是光溜溜的混凝土浇筑的堤坝，根本找不到抓手。混凝土堤坝的护栏高出地面六十厘米，掉到河的可能性不大。倘若掉到河里，不会游泳的人只能眼睁睁地被河水吞没。蓑浦警察的调查表明，大吉是不会游泳的‘旱鸭子’。这一点，杀害他的凶手是了如指掌的。”

大河原义明扑哧笑了。

“推人下河，这种杀人方法太低级了。拿大吉的出事地点与村越被害的密室相比，我总觉得这两起凶杀案不像是同一个凶手所为。

“那画家不是被推下水的，一定是感到内疚而跳河自杀的。迄今为止，确实没有找到他杀的确凿证据。可与村越有关联的大吉几乎是同一时间死亡的，应该被认定为他杀。此外，这家伙还有许多不可思议的地方。

“呵呵呵……那是些什么？”

大河原义明颇感兴趣，眼眸里闪射出异样的神色。

“警察局的蓑浦警察曾带我去画家住的房间搜查，只见那里面摆满了石膏像和旧钟之类的东西。我从中发现了奇怪的东西，就是那残缺不齐的衣架模特。表面已经多处破损，旁边散落着模特的胳膊和脚什么的，可就是没有模特的胸部和腹部。模特的腿、手臂等处沾满污垢，其脚上断开处的周围排列着小圆孔。与此同样的小圆孔，在腿上和手上也有。像这样的小圆孔，是采用锥子那样的工具扎的。我当时认为，那是用于穿细绳和铁丝的，其目的是将模特的手、腿和躯干连接起来。”

明智小五郎说得很详细，但啰啰唆唆，听上去似乎不着边际。

大侦探明智小五郎为什么说这些毫无意义的话呢？武彦庄司百思不得其解。

“模特的身上不应该有圆孔，这无疑是为某种需要预先扎的孔。大吉在购买这个模特之前，是否已经有圆孔？或者是买回家后自己扎的圆孔？可无论怎么喜爱衣架模特，买那种有圆孔的衣架模特在家里，总让人感到其举止不同寻常。我琢磨，那些圆孔肯定是大吉回家后用锥子弄的。”

说到这里，明智小五郎停住了，逐个望着三个人的脸。

大河原义明和由美子聚精会神地听着，一时还没有转过神来。由美子从一开始就没有插过一句话，听得仔细而且非常兴奋。武彦庄司望了一眼大河原义明和由美子，又望了一眼明智小五郎。三人脸上各自不同的表情，再一次让他感到困惑。

“有关大吉这个人，经常出入于垃圾堆场，收购那些黑市里的东西。像那种地方，进进出出的必然是些行为不正的商人。无疑，这画家购买了德国造的勃朗宁手枪，另外还买了化装用的风衣和皮包之类的东西……蓑浦警察经过种种考虑，又立即到千住的垃圾市场观察情况。现在，出售枪支的商人已被警方抓获，至于这家伙还有其他什么罪行，待审讯阶段结束后就可以弄清楚了。我也正期待着警方的审讯结出硕果，让谜底尽快显现。”

明智小五郎的一席话，着实让武彦庄司吃了一惊。武彦庄司抬起脸，望了一眼明智小五郎。

“村越于被害前的第二天，中途离开公司到过日暮里的赞岐大吉住所。当时，蓑浦警察的部下进行了秘密跟踪。那天，村越在大吉家只逗留十来分钟就返回公司大楼。当时，大吉一定是把那支德国造勃朗宁手枪交给了村越。村越为什么委托大吉购买手枪？是出于自身需要吗？不！因为有人需要用那支枪杀他。也就是说，那支枪并不是村越因为喜欢而托大吉购买的，而是村越受人之托。当然，购买这种非法的武器，只有到垃圾市场才能如愿。去那种地方进行武器交易，也只有通过大吉实施。而真正需要购买枪支的，你们猜是谁？正是凶手！凶手使用事先授意被害人准备好的手枪，杀死了被害人。由此可见，凶手的作案手段既狡猾又残忍。”

说到这里，明智小五郎脸上的笑容已经消失殆尽，神情严肃，锐利的目光里充满了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