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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色羽毛之谜(江户川乱步全集·明智小五郎系列) 秘密日记

接着,明智小五郎又说了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随后站起身来告辞,离开了大河原住宅。

大河原义明和由美子送走客人后,一声不吭地回各自卧室休息去了。武彦庄司独自一人默默思索起来,明智小五郎今晚登门拜访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虽解开了密室之谜,画家赞岐大吉的死也有了说法,可我们三人只不过是听众而已,既没怎么说话,也没有向明智小五郎提供任何有参考价值的线索。而明智小五郎似乎也根本不在乎这些,只是一个劲地谈自己的见闻和见解。可他今晚是特地登门拜访,不会只是闲聊而已,肯定有什么特别含意,或者说他离开时已经得到了答案。

明智小五郎走后,大河原义明夫妇俩谁也没有开口说话,脸上都挂满了失落的神情,让人觉得可疑,更让人觉得他们心怀鬼胎。

明智小五郎与大河原义明之间的交谈,武彦庄司一直在场,虽然他什么也没有说,可脑海里产生了一种特别的感觉。他的心底仿佛出现了一片乌云,接着一点点在空中蔓延。他的眼前浮现出自己随大河原义明一起察看观场的情景,那是姬田吾郎被推下断崖的第二天。在那棵松树下的悬崖上,自己匍匐到悬崖边俯视海面的时候,大河原义明说:“在这样的地方杀人,根本不用事先策划。这地方的地理位置非常特殊,只要引诱被害人趴在悬崖边上俯瞰大海,然后稍稍提一下他的脚就可轻松将被害人推到大海里。在这种地方杀人,从地理条件来看简直太容易了!”他像开玩笑那样,似乎有把自己的脚向上提的打算。当时,自己一阵紧张,连忙后退,赶紧站起身来……

虽说当时发生的这种情况,与明智小五郎登门询问情况没有什么直接联系,但现在回想起来,多少有点关联。尤其是那天令人恐惧的一幕又清晰地浮现在武彦的眼前,这让他心里感到忐忑不安。

大河原义明究竟在思索什么?武彦庄司是不可能知道的。他现在似乎已经嗅出大河原义明的浑身上下正散发出一种恐怖的气味。

明智小五郎来访后的第二天,大河原义明因公司有事很晚才回家。武彦庄司独自一人待在自己的房间里,内心十分压抑和不安,也说不清楚究竟是什么原因,只是闷得慌。

他想找人说说话,便径直朝夫人由美子的房间走去。夫人由美子曾对他说过:“我像你的长辈那样,既是你的母亲又是你的大姐。今后,无论什么事,你都可以找我商量,我会尽最大努力帮助你的。”

想到这些,武彦庄司轻轻敲了一下夫人房间的门走了进去。

由美子正背对着门坐在写字桌前奋笔疾书。听到武彦庄司的脚步声,急忙合上正在书写的日记簿。

这本日记簿的形状十分奇怪,武彦庄司自担任大河原义明的私人秘书以来,还从未见过。

“夫人,我一个人待在房间里坐立不安,心神不定。明智大侦探说了一些摸不着头脑的话,更使我感到十分困惑和烦躁不安。”

武彦庄司一吐为快,说完,望着夫人由美子那双善良而慈祥的眼睛。

“你太操心了,武彦,别去想那些捕风捉影的事情!你就把我当作你的母亲吧,来!坐在我身边说上一会儿,心中的烦恼和忧愁就会忘到九霄云外的。”

由美子安慰着武彦庄司,劝他别过于忧虑。

过了一会儿,武彦庄司离开由美子夫人回自己房间去了。不知怎么的,他浑身又开始紧张起来,心扑通扑通地跳得很厉害。

听由美子说话的语气,她好像已经知道了什么秘密。不用说,那肯定是不能对任何人说的秘密。究竟是什么秘密?

想到这里,武彦庄司再也按捺不住了,仿佛背后有双眼睛在盯着自己。刚才,由美子急急忙忙藏在抽屉里的是什么?那种形状的日记簿,我自担任秘书以来还没有见过。封面是铝制的,还装有一把暗锁。刚才,夫人用袖子将它遮住,眨眼间,又匆忙地扔在写字桌最下面的抽屉里,然后把抽屉锁上了。当时,夫人的这一系列举动十分反常。那本日记簿,肯定是一件神秘的东西。自己敲门进去的时候,夫人正埋头写着什么。

桌上除那本日记簿和钢笔以外,什么也没有。那肯定是社会上非常流行的日记簿,叫“保险记事簿”。看来,那里面有不可告人的秘密。想到这里,武彦庄司萌发了探究夫人日记秘密的好奇心。

明智小五郎来访后的第三天,即十九日的中午过后,武彦庄司打听到由美子已经外出,便携带螺丝刀潜入夫人房间。

夫人写字桌的抽屉都上了锁,可都是一般的锁。只要将螺丝刀插入抽屉沿口稍稍向上提,便可拉开抽屉。武彦庄司取出保险记事簿揣在怀里,蹑手蹑脚地跑回自己的房间。

一路上,他浑身上下不停地颤抖。

保险记事簿上的锁,类似于抽屉锁,也只要插入螺丝刀即可打开。保险记事簿被打开了,可沿口有损伤的痕迹。看完后扔掉不就得了?如果夫人问起,只要矢口否认不就行了?武彦庄司暗自忖度。

翻开保险记事簿,由美子的日记可以说是记录得随心所欲,日期也不按顺序,内容零零碎碎。整个保险记事簿里也没有写多少字,武彦庄司只用一个多小时就通读了一遍。

在阅读这本保险记事簿的过程中,武彦庄司的心里七上八下的,浑身哆嗦个不停。他不希望主人家里出现凶手或者主人与姬田吾郎等三人被害有丝毫瓜葛。

可保险记事簿上写得一清二楚,连预谋行凶和实施行凶的细节也无一遗漏。活生生的杀人事实,通过文字展现在武彦的眼前。姬田吾郎、村越均和赞岐大吉三人的名字,被记在保险记事簿上。虽都是由美子的推理,但读来可信。

由美子也是一个不可思议的人物,转眼间摇身一变,似乎比著名大侦探明智小五郎还要技高一筹。其推理的精确度简直无懈可击,不得不让武彦庄司感到震惊。

由美子凌乱的日记如下:

五月六日

今天,丈夫因公司举行酒会,回家时间在晚上八时过后。下午一时稍过,我独自一人出门,坐出租车去矢野目美容院。在那家美容院最里边的一个房间里,我要求美容师把自己化装成平民打扮的朴素女人。

矢野目店主是我就读女子学校时期的老师,她十分器重我。我不管说什么,她都相信。很早以前,她就非常喜欢做些稀奇古怪、与众不同的事情。说好下午三时前化装完毕,实际上只有一个小时的化装时间。

她认真仔细,于下午三时前完成了化装。经过她的一番努力,我的脸和发型有了很大变化。加上朴素的穿着,和原来的我判若两人。

化装结束后,我向她借了一双低跟的木屐,悄悄从后门出去离开了美容院。

在谷中初音町的清水饭店,我与j会面。

五月十日,五月二十三日,六月二日,六月八日,六月十七日,七月五日,七月十三日,七月十七日,七月二十四日,七月三十一日,八月七日,八月十四日,八月二十一日,九月五日,九月十三日,十月十日。

上述这些日子的记事栏里,分别只写了“会面”两个字。

十一月十四日

昨天发生的事情实在是令我捉摸不透,j居然从鱼见崎断崖上坠海身亡。当j坠入大海的时候,丈夫和我正站在别墅走廊上用高倍望远镜朝那里眺望……(这一段描写得十分详细)果然是白色鹅毛暗示他去死神那里报到。

昨天中午之前,j到过我的房间,说他在这里收到了匿名的鹅毛信,加上前一段时间收到的鹅毛信,这已经是第二封了。说完,他从信封里取出那根白色的鹅毛给我看。据说j尸体被打捞上来后,警方从他的口袋里搜出那根白色的鹅毛。

那天傍晚,丈夫带着武彦到鱼见崎断崖的出事现场查看。我站在二楼走廊上用望远镜望他俩,见丈夫也在用望远镜朝我这里眺望,我挥了一下手帕回应。丈夫返回别墅后告诉我查看现场的结果,说肯定是他杀。

十一月八日

警察局的蓑浦警察上门了解情况,与丈夫交谈。听他说j在热海的坠海身亡案已经由热海警察局移到东京警察局。听蓑浦警察的语气,该案的侦破工作似乎没有多大的进展。

十一月十日

据说警察局的蓑浦警察讯问村越,十一月三日那天,他是否有作案时间。幸亏村越那天在歌舞伎大戏院遇上我的奶妈,他俩还交谈了一阵子,说明他没有作案时间。他俩见面的时候,正是傍晚五时前后,可见村越完全没有作案时间。

十一月三日和十一月十七日,分别写有“会面”两字。

十一月二十日

我隐隐约约觉得,村越心里好像有什么秘密。为了解他心中的秘密究竟是什么,我琢磨了半天仍然想不出来。这两天我意识到,其心中的秘密仿佛就在我的周围。想到这里,我的心里涌现出无法言喻的恐惧。

十一月二十八日

武彦暗中调查我和丈夫的外出情况。这是看门少年悄悄向我报告的。原来武彦查阅了看门少年每天登记的台账,上面写有丈夫出门的时间、去向和回家的时间。

武彦为何要调查这些情况呢?仍然是看门少年向我透露了秘密。

原来,武彦向看门少年打听我自五月初到十月初这一段时间外出的日期和时间,而且问得非常详细。武彦查阅看门少年登记的台账,肯定是为了了解丈夫外出的日期和时间。

武彦与丈夫一样,喜欢侦探推理小说,也许是无意识地随便了解了解。可我总觉得他是受人之托。委托人也许是前些日子来访的蓑浦警察,或许是其他什么人。等哪一天有空时,我找他谈一次。

十二月二日

突然接到村越搬到涩谷的神南庄公寓的通知,他为何要在这种时候搬家呢?不可思议。

十二月三日

由于放心不下村越的贸然搬家行动,得到丈夫的同意后,我去神南庄看望村越。我问他为何搬家?他说是讨厌原来住的那个地方。可眼下他住的房间也不怎么样,阴森森的,给我的感觉非常压抑。

村越的心里似乎依然隐藏着什么秘密,像患了忧郁症似的,几天没见,完全变成了另一个人。他的眼神好像在暗示我,他将遭到不测。

晚上丈夫出差去大阪,我没有让武彦陪同前往,打算与武彦长谈一次,他立即表示同意了。

十二月四日

丈夫坐飞机到大阪去了。我让武彦到我房间,他向我坦白了一切。出乎我意料的是,他是受明智小五郎之托。我板着脸批评了武彦,我的目的是让他真正醒悟到,在背后调查别人是不道德的行为。

武彦感到歉疚,赶紧把明智小五郎交给他的那张表格给我看。我一看全明白了,那张表格里记载着五月六日到十月十日那段时间的日期。其实,那都是我在一些地方与他人会面的日子。

这份表格,明智大侦探究竟是从哪里弄到手的?肯定是从j的日记上摘抄下来的。明智大侦探交给武彦的任务,是让他把这些时间与我联系起来进一步核实丈夫外出的日期。我背着丈夫外出与他人会面,当然不能让丈夫知道。

明智大侦探指示武彦,调查丈夫外出的具体日期、时间和去向。如果我和丈夫的外出日期凑不到一块,我外出的日期自然而然地遭人怀疑。

不愧为著名大侦探!不过,我几乎是每天外出,即便是我们夫妇俩的外出日期对不上号,也只能说是巧合。不过,武彦这年轻人吃里爬外,需要进一步调教。

十二月十四日

村越死了,好像是昨晚九时在家自杀的。这个时间,我和丈夫、武彦都在客厅里欣赏收音机里播放的小提琴独奏音乐会。据说枪响的时候,正是收音机里播报晚上九时整的最后一声。

晚上,警察局专案组组长中村警部来访,介绍了村越死亡的情况。我想可能是自杀,但中村警部说,村越胸前放着一根白色鹅毛,与j口袋里的白色鹅毛相同,而且没有留下遗书。

中村警部首先问丈夫是否知道村越死亡的消息,再仔细询问我们与村越之间的关系,还了解了我们是否有作案时间。好在村越被害的时候,有武彦证实他和我们都在客厅欣赏音乐,没有作案时间。

中村警部听完丈夫的回答,说了一声“对不起”就离开了我家。警方的怀疑,毫无事实根据。